秋雨初歇,屋檐滴水未尽,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深秋的寒意。东宫书房内,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几分湿冷,却驱不散弥漫在萧景琰眉宇间的凝重。
赵怀安去而复返,带回了更深入调查的回报,语气比之前更加沉肃:“殿下,末将根据那‘断眉’的特征,暗中排查了所有可能接触秋祭仪仗的人员名录,尤其是与二皇子府有关联者。”
景琰抬起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一旁静立的小林子也微微屏息,全神贯注。
“确有此人。”赵怀安声音压得更低,“此人名叫胡三,约莫三十年纪,面容瘦削,左边眉毛中断,有一道旧疤。名义上是二皇子府的一名普通护卫,但平素深居简出,很少参与日常护卫工作,更像是……养着的闲人,或者说,暗桩。”
“背景?”景琰问道,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紫檀木桌面。
“查不到太多。并非家生子,也非军伍出身,像是几年前突然出现在二皇子身边的。据有限的目击者描述,此人沉默寡言,但脚步轻盈,眼神锐利,应是身负不俗武艺。”赵怀安顿了顿,面露难色,“但此人自秋祭那日后,便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未在二皇子府公开露面。末将派人暗中监视二皇子府各处出入口,几日来均未见其踪迹。”
线索似乎清晰了,却又断在了最关键的地方。一个可能直接执行了阴谋的关键人物,就这样消失了。
“藏起来了,或是……”景琰的声音冷了下去,“已经被处理掉了。”
灭口。这是最直接,也是最常见的处理方式。死无对证。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找到了“手”的模样,甚至知道了这只“手”可能属于谁,但这只“手”却不见了,无法抓出来质证。指向二皇子的线索变得间接,无法形成致命的攻击。
小林子垂着眼眸,脑中飞速运转。赵怀安查到的,印证了他听来的闲话,将嫌疑牢牢地钉在了二皇子萧景宏身上。二皇子性格跋扈急躁,做出这等直接狠辣之事,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但是不是……太符合了?符合得几乎像是故意摆在明面上给他们看的一样?
他想起那日在回廊下瞥见的那个可疑身影,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如果二皇子的人已经能如此近距离地窥探东宫,为何又会留下“断眉”这么明显的特征被人看到并议论?这看似顺利的调查,背后是否藏着另一层算计?
“殿下,”小林子轻声开口,打破了沉寂,“胡三此人消失,固然可能死无对证,但也侧面印证了他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二皇子殿下行事……向来不乏雷厉之风,留下痕迹也不意外。”他措辞谨慎,并未直接断言,但意思已然明了。
景琰冷哼一声:“朕这位二皇兄,倒是越来越不掩饰了。”他眼底掠过一丝寒芒,以往的温润被锐利取代。一次次的退让,换来的是一次比一次更狠毒的算计,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赵统领,继续追查胡三的下落,生要见人,死……”景琰顿了顿,“也要见到尸首。同时,加派人手,严密监视二皇子府以及周贵妃宫中的动向,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末将遵命!”赵怀安抱拳领命,转身大步离去,甲胄铿锵,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书房内又只剩下景琰和小林子两人。炭火偶尔噼啪一声,爆出几点火星。
景琰的目光落在小林子身上,那份冷厉稍稍缓和:“你似乎还有话想说?”
小林子迟疑了一下,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殿下,赵统领查明的线索,确实都指向二皇子。但是……奴才总觉得,此事或许并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哦?”景琰挑眉,“你怀疑另有其人?”
“奴才不敢妄下论断。”小林子低下头,“只是觉得,二皇子殿下若真要行此事,为何会用特征如此明显之人?事后又如此迅速地将人藏匿或处理,反倒显得……有些刻意。仿佛生怕我们查不到他头上一般。”他停顿了一下,斟酌着用词,“而且,那日秋祭,三殿下似乎也格外关注殿下您的车驾……”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传达。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太子与二皇子斗得两败俱伤,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
景琰眸光一凝,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小林子的怀疑,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他并非没有想到过三皇子萧景哲,只是二皇子的嫌疑太大,太直接,几乎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现在经小林子一提,他才惊觉,自己那位总是面带微笑、看似与世无争的三皇弟,似乎从未远离过风暴中心,却总能巧妙地置身事外。萧景哲的母族是清流文官,最擅长的便是口诛笔伐和暗中筹谋,与二皇子母族周家的军伍直接风格截然不同。
如果……这是三皇子设下的局,故意留下指向二皇子的线索,挑起东宫与二皇子的死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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