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透,奶站后屋的窗户上蒙着层白霜,杨靖哈了口气在玻璃上画圈,看陈干事的自行车碾着冻硬的土路往这儿来。
后车架上的纸捆用蓝布裹着,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松江县社的红章——这是他昨夜在屋顶望见县城灯光时,就料到要落的棋子。
小靖!老铁蛋姑的大嗓门撞开棉门帘,陈干事跟着挤进来,车铃铛还在响。
他摘下狗皮帽子,脑门儿上冒着热气:杨同志,马主任让我把试点文件送来。蓝布解开,两摞油印纸散出墨香,最上面那张写着关于平安屯生活券互助试点的指导意见,末尾红戳子盖得周正。
杨靖翻到第二页,嘴角抽了抽——马主任把信用之基未必在红头文件那句划了,换成试点需在公社监督下有序开展。
他抬头时正撞见陈干事打量后屋的目光:牛皮纸地图摊在八仙桌,铅笔标着十屯位置;墙角摞着半人高的票券,背面平安共济的红纹在晨光里泛亮;连暖炕头都堆着半筐鸡蛋,是老铁蛋姑刚送来的。
陈干事尝尝新烤的玉米饼子?杨靖抄起块还烫手的饼子塞过去,趁对方低头啃饼的工夫,迅速把地图往怀里拢了拢。
系统提示在脑子里蹦出来:区域信用网络进度+5%,当前进度45%。他捏了捏裤兜里的口琴——这玩意儿才是真正的指导意见。
三声短促的口哨从后窗漏进来,像山雀啄冰。
杨靖冲陈干事笑:我去后院看看牛棚漏没漏雪。刚出门就被人拽进柴垛子后头,老奎头外孙裹着件露棉絮的破棉袄,肩上布包沉甸甸的:赵队长说,昨儿后半夜山那头来了辆绿吉普,许三爷的人在林子里转悠。他掀开布包,二十斤榛子裹着松针,但咱赵家屯还是带了货,要换十张联票。
杨靖摸出张新券,对着光看背面——王念慈用绣花针挑的横线细得像头发丝,这是暗记,下回你们拿券来,对不上线的甭收。他把券塞进对方手心,告诉赵队长,明儿午时三刻,听口琴吹山鹰调三遍,信童就出发。老奎头外孙点头,往嘴里塞了颗榛子:这调儿我熟,我奶说像我姥爷当年打猎唤鹰的哨子。
杨靖!铁脑壳叔的拐杖敲得地面咚咚响,你这账册当画符呢?后屋门被撞开条缝,老头举着本翻得卷边的台账,工分册都要写姓名、日期、工分栏,你们这券子倒好,就写个俩字!
回头少了十张八张,上哪儿找去?
杨靖蹭回屋,从炕席底下摸出系统兑换的复写纸三联单。叔您看,他抽出张黄纸铺在台账上,上联留咱奶站,中联跟货走,下联让收货的按个手印——您当年记工分不也得社员签字?笔尖在纸上唰唰划拉,姓名、数量、券种、日期,一样不少。
铁脑壳叔眯着老花眼凑近,手指戳了戳复写纸:这纸软乎得像姑娘家的帕子,能禁造?他抽过笔自己试写,下联果然印出清晰的字迹,倒还像个正经账册......话没说完,窗外一声,雨点子砸在青瓦上。
小靖!门帘被猛地掀开,小翠娘裹着股湿冷的风挤进来,怀里竹篮用油布蒙着。
她扫了眼陈干事,把杨靖拽到灶台后头,竹篮掀开条缝,二十个鸡蛋裹着稻草,周老五被许三爷的人盯死了,昨儿在代销点买盐,人家跟着进了茅房。她压低声音,但他说李家沟有五十斤药材,都是晒干的黄芪、党参,能换五十张票——就是运不出去。
杨靖望着窗外越下越急的雨,檐水成串往下淌。
系统面板突然蹦出提示:跨屯运输风险预警:3级。他摸出支竹哨塞给小翠娘:明早六点,吹两长一短,哑婆李堂弟的车停磨坊后坡。又往她兜里塞了把炒黄豆,跟周老五说,雨大正好掩人耳目。
那我走了。小翠娘把竹篮往杨靖怀里一塞,转身时撞翻了陈干事的茶碗,对不住对不住!陈干事忙着擦衣襟,没注意她把油布角掖进了裤腰。
杨靖低头看鸡蛋,稻草底下压着张纸条,用指甲划的:北沟口有卡子。
黄昏雨停时,十名信童已经在奶站后院蹲了半宿。
杨靖挨个检查他们的口琴——都是从各家搜罗的旧物件,有的掉漆,有的缺了个簧片。记住了,他蹲在青石板上画曲调,平安屯是山鹰调,三短一长;北坡屯牛铃调,两长一短;西岭屯柳叶调,哒-哒-哒......
老奎头外孙把口琴别在衣领,油布包捆在驴背上。要是路上有人问?他摸了摸怀里的三联单。就说给舅姥爷送药。杨靖拍了拍驴屁股,口琴是哄娃的玩意儿。晨雾里,八道身影陆续消失,山林间响起断断续续的口琴声,像鸟雀在商量往哪儿飞。
系统提示跳出:跨屯协作节点激活:9/10。
稳定运行倒计时:14日。
深夜,杨靖正往票券上盖暗纹章,窗根儿下传来两下轻敲。
哑婆李堂弟裹着身湿衣裳挤进来,裤脚结着冰碴子:车在北沟口被拦了。他从怀里掏出半块木障上的碎木头,许三爷的人说查非法运输,把车扣在沟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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