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的霜还没化透,缝纫组门前的青石板上结着层薄冰。
杨靖踩着冰碴子往这边赶时,远远就听见铁蛋娘的大嗓门炸响:这是要翻天了!
院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王婶子的蓝布围裙被挤得往上翻,露出半截红秋裤;二柱子踮着脚扒墙头,棉裤裆撕开道缝都顾不上捂。
杨靖挤到最前面,正看见水蛇腰叉着腰站在石磨旁,她今儿没穿那身掐腰的碎花袄,反套了件灰扑扑的旧罩衫,可腰还是细得能勒进手掌——这是她混黑市时养成的习惯,方便随时钻胡同跑。
都瞧清楚了!水蛇腰扬着半截布票,指甲盖儿上的红凤仙花染得斑驳,这票是马主任塞给我的!
她说只要我揭发杨靖私印票据,就给我十尺真票!话音未落,一声,布票被她狠狠撕成两半,碎纸片扑簌簌落进雪堆,像被踩烂的白蝴蝶。
哎呦我的娘!王婶子拍着大腿直跺脚,马主任可是县供销社的,她咋能...
这票是真的。老针线摸索着捡起半张票根,盲眼的眼皮颤了颤,枯树皮似的手指摸过票面上的纹路,印得周正,纤维对得上。
可这心啊...她突然把票根攥进手心,指节发白,烂了。
王念慈扶着老针线的胳膊,麻花辫上的红毛线穗子直晃:水蛇腰姐,你...你为啥不收?
水蛇腰突然蹲下来,雪水浸透了她的棉鞋。
杨靖这才发现她眼尾的细纹里挂着泪,像结了层薄冰的小湖:我混黑市二十年,偷过鸡、骗过布票、在雪地里蹲过三天躲联防队。
可从没出卖过字。
杨靖给的预支券是,可我信;马主任给的是真票,我却怕它烫手!她突然抬头,眼尾的泪珠子砸在雪地上,上回我帮着收山货,杨靖说卖完分你两成,结果真给了我三尺花布——我闺女盼那块粉牡丹布半年了!
杨靖挤到人群最前面时,正看见水蛇腰的肩膀抖得像筛糠。
他没急着说话,先扫了眼围观的村民:铁蛋娘攥着顶针的手在抖,二柱子的棉裤裆还咧着口,小石头扒在王念慈腿边,炭条在手心攥出个黑印子。
水蛇腰。他蹲下来,和她平视。
水蛇腰抬头,眼底的泪把他的脸都看模糊了,只看见他嘴角那抹惯常的笑——像春天化冻的河水,清凌凌的。
杨靖从怀里摸出枚木章,枣木的,刻着平安屯副业联社外联组,边角还带着新雕的木屑:从今起,你是外联组组长。他把木章轻轻放在她手心里,副业联社的票,你说了算。
水蛇腰的手猛地一缩,木章差点掉地上:你不怕我跑?
你若真想跑,早带着我给的布票去黑市换钱了。杨靖伸手掸了掸她肩头的雪,你留在这儿,是因为——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帮老李家修鸡窝的铁蛋,你也想正经做人。
说得对!张大山挤进来,棉袄襟上还沾着草屑,他拍了拍水蛇腰的肩,震得她罩衫直晃,往后供销社的门,咱平安屯自己开!
人群突然爆发出喝彩声。
铁蛋娘抹着眼泪喊:我家那台老针车,明儿就擦得锃亮!二柱子捂着裤裆蹦高:我去补裤子,回头帮着搬布料!小石头拽了拽杨靖的衣角,炭条在他裤腿上画了道黑道:杨靖哥哥,我能给外联组烧热水不?
杨靖站起身,望着人群里发亮的眼睛。
系统面板突然在眼前闪过:【村民信任度+20%】【解锁支线任务:建立契约体系】。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盖过喧闹:从今儿起,所有预支券必须过!
王念慈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包,解开三层帕子,露出三枚小铜印:缝补组丈量布料盖生产印,记账组登记户名盖财务印,外联组核对订单盖监督印老针线摸索着摸了摸铜印,指尖碰到凸起的纹路,突然笑了:这哪是票啊...像契。
对,是契。杨靖望着王念慈手里的铜印,想起昨晚系统提示的信用积分功能——村民履约能换优先领物资、选好活计,往后咱屯的规矩,比供销社的票还金贵!
下午的阳光晒化了房檐的冰溜子,滴答滴答落进铁盆里。
王念慈搬着块黑板往供销社外墙上贴,红布裹着的任务完成榜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歪歪扭扭的字:铁蛋家:童装三件,积分+30小石头:柴火五筐,积分+20。
最底下新贴了张红纸,写着:平安屯,靠自己,不靠施舍。
马主任在供销社里盯着那块红布,手指掐进掌心的肉里。
她看见小石头带着几个娃蹲在门口,每人手里攥根树枝当武器,见有人凑近就喊:拍啥拍!
这是咱屯的!有个穿蓝制服的男人举着相机刚要拍,小石头一嗓子,几个娃扑过去抱他大腿,蓝制服踉跄着踩进雪堆,相机摔在地上。
杨靖得知这事时,正蹲在院门口帮老针线修拐棍。
他摸出块水果糖递给追回来的小石头,糖纸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咱不跟人置气,把榜贴得更齐整些。
深夜,杨靖在炕桌上核计账目时,窗纸被风刮得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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