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草叶的清苦漫进帐篷时,李铮正蹲在地上擦环首刀。刀身映着他的脸,眉峰间还凝着昨夜的月光——那月光照过“铁壁”二字的丝绸,照过案头的汉武帝手书,照得他心里发烫。
“将军,该去屯田区了。”稽粥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带着股子少年人的轻快。
李铮应了一声,把刀插回鞘里。走出帐篷,晨光正好穿过晨雾,在地上织了层碎金。远处的屯田区飘着炊烟,老周的夯土杵撞在土块上的声音,混着孩子们的笑声,像一串摇响的铜铃。
转过土坡,首先看见的是屠耆。这匈奴少年光着膀子,后背晒得像块烧红的砖,锄头挥得呼呼作响,土块被翻得整整齐齐,比旁边的汉人农把式还熟练。他旁边站着周虎,老周的侄子,正拎着水壶喊:“屠耆,歇会!你昨天翻了三亩地,今天再翻,胳膊要断了!”
屠耆抹了把汗,咧嘴笑:“周哥,我不累——这土比漠北的沙软,翻起来舒服。”他接过水壶,灌了一口,又说:“昨天我梦见麦子熟了,金黄金黄的,比伊稚斜的帐篷还亮。”
李铮站在旁边,嘴角翘得老高。屠耆是上次战斗中投降的,名字是老周给取的——“屠耆”在匈奴话里是“勇敢的人”。刚开始周虎还对他有意见,说“匈奴人都是狼”,结果昨天屠耆帮周虎扶了个翻倒的种子筐,周虎就红着脸说:“这娃子,比我还能扛。”
“将军!”屠耆抬头看见他,赶紧放下锄头,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我是不是翻得太慢了?”
李铮走过去,捡起块土块捏了捏:“翻得好,比去年的王二还强。”他指着远处的麦子地,“你看,去年这里还是荒草,今年都种上占城稻了——王老板说,这稻子一年能收两季,等秋天,你就能尝到自己种的新米。”
屠耆望着麦子地,眼睛亮得像星星:“将军,我能留在这里吗?我想种麦子,想养马,想和周哥一起守北疆。”
李铮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能——北疆是你的家。”
这时,王二的喊叫声从东边传来:“将军!中原的商队到了!带了蜀锦和占城稻种子!”
李铮转身,看见王二骑着匹黑马往这边跑,手里举着块蜀锦,颜色鲜得像朵绽放的牡丹。他的商队伙计们正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竹编的种子筐堆得像小山,陶瓷的碗罐碰出清脆的响声,折兰部的牧民围在旁边,伸手摸着蜀锦,眼睛都直了。
“王老板,这么早?”李铮笑着迎过去。
王二跳下马,把蜀锦塞给他:“将军,你看!这是蜀地最新的花样,折兰部的娜仁姑娘说,要给她的孩子做件新衣服!还有这占城稻种子,是我托长安的朋友买的,听说亩产比普通稻子高两倍!”他抹了把汗,又说:“路上遇到沙尘暴,耽误了两天,不然昨天就到了——你不知道,我的伙计们看见阴山堡的样子,都哭了,说去年还是个土堆,现在都成了大城了!”
李铮摸着蜀锦的纹路,想起去年冬天王二缩在帐篷里说“北疆太危险”,现在却把商队的重心全移到了阴山堡,心里像喝了杯温酒。他说:“王老板,这些种子分给屯田区的百姓,蜀锦分给折兰部的牧民,钱从我的军饷里扣。”
“将军说什么呢!”王二急了,“这些是我捐的!你帮我守住了商队,守住了北疆,我这点东西算什么?”他指着远处的学堂,“你看,阿古达的学堂里,我的伙计在教孩子们认汉字,折兰部的牧民在教孩子们骑射,这比赚多少钱都强!”
李铮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学堂的屋顶冒着炊烟,阿古达的声音飘出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接着是孩子们的声音,有汉人的奶气,有匈奴人的粗哑,还有折兰部的清亮,混在一起,像一串跳动的音符。
“将军!”阿古达突然跑过来,手里举着个竹简,“我写了首新歌!你听:‘北疆有个李飞将,铁壁挡在阴山上,匈奴游骑不敢来,汉匈百姓齐欢畅!’”
李铮接过竹简,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但笔锋很有力,像阿古达跑起来的样子。他笑着说:“写得好!等秋天,我们唱着这首歌去打伊稚斜。”
阿古达跳起来,拍着手喊:“好呀!我要教所有的孩子唱!”她转身往学堂跑,又回头喊:“将军,今天中午我给你做馒头,放了折兰部的蜂蜜!”
李铮望着她的背影,听见学堂里传来“飞将军”的叫声,心里像揣了块暖炉。这时,稽粥骑着马过来,手里举着个令牌:“将军,朝廷使者到了!说是从长安来的,带了陛下的旨意!”
李铮眼睛一亮,赶紧往大门走。路上遇到阿史那,他正带着飞骑营的士兵训练,骑在马上拉弓,弓弦绷得像满月,箭“嗖”地射出去,正中靶心。看见李铮,他喊:“将军,你看!我刚才射了十箭,全中!”
李铮笑着点头:“不错,等朝廷的铠甲到了,你就能更威风了。”
走到大门前,看见一辆插着“汉”字旗的马车。车夫穿着黑色衣服,腰间挂着剑,车帘掀开,一个穿着青色官服的人走下来,四十岁左右,脸膛发红,手里拿着个卷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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