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以无可抗拒的威严彻底封锁了大地。
天空总是阴沉着脸,吝啬地洒下些许苍白的光线。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山峦、森林和部落的屋顶,将世界简化成一片无边无际的银白。
寒风如同无形的冰刃,呼啸着掠过,卷起细碎的雪沫,抽打在脸上,生疼。
对于烈炎部落而言,这是一年中最艰难,也最宁静的时节。
大规模的狩猎活动基本停止,人们更多地蜷缩在燃着篝火的石屋或木棚里,依靠储存的食物、柴火,以及彼此的体温,对抗着大自然的严酷。
然而,这个冬天,对于萧御和虞颜来说,却别有一番意味。
它不再是漫长的等待与蛰伏,而是变成了一段宝贵而密集的时光,一段相互靠近、相互塑造的独特旅程。
雪地里的足迹课
清晨,雪后初霁。
部落附近的雪原上,一片纯净的洁白,唯有几串小兽的足迹,如同神秘的符号,点缀其间。
萧御穿着一身厚实的狼皮裘,领口围着一条毛茸茸的狐尾,呵出的白气在他浓密的眉睫上结了一层薄霜。
他身边站着虞颜,她裹着一件同样厚实的、内衬着柔软兔毛的连帽斗篷,帽子边缘一圈浅灰色的绒毛衬得她的脸愈发清秀白皙。
“看这里,”萧御蹲下身,用一根削尖的木棍,指着雪地上一串模糊的、近乎圆形的蹄印,“这是雪兔。它的后脚落地时并得很拢,前脚分开,所以印记是这样的。步伐轻而跳跃,间隔均匀,说明它当时很放松,只是在觅食,没有受惊。”
他又指向另一串更深、更杂乱的足迹,旁边还有拖拽的痕迹。
“这个,是狐狸。你看它的脚印像不像一朵小小的梅花?它在这里徘徊了很久,注意到了那只雪兔,所以脚步变得犹豫、试探。这拖拽的痕迹,是它的长尾巴扫过雪地留下的。”
虞颜学着他的样子蹲下,灰蓝色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那些足迹,仿佛在阅读一本摊开在雪地上的神秘典籍。
她伸出手指,虚悬在脚印上方,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信息。
“所以,通过足迹的深浅、方向、间距,就能判断出是什么动物,它的体型、状态,甚至它想做什么?”
“没错。”
萧御点头,侧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火光映照般的记忆闪过脑海——她也是这般专注地分辨着不同的草药。“狩猎,不只是力量和速度,更是观察和预判。
读懂这些足迹,就像你读懂草木的形态和气味一样。”
虞颜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很有趣。原来静止的雪地,也藏着这么多动态的故事。”
萧御也笑了,那笑容融化了他脸上部分因寒冷而显得硬朗的线条。“森林无时无刻不在说话,只看我们是否懂得倾听。”
药香弥漫的温暖小屋
室外寒风呼啸,虞颜那间不算宽敞、但收拾得异常整洁的小屋里,却温暖如春。
中央的石砌火塘里,木柴燃烧发出令人安心的噼啪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复杂的草药香气,有些清苦,有些甘冽,有些辛辣。
萧御脱下了厚重的狼皮外裘,只穿着贴身的软皮短衫,坐在一个小木墩上。
他面前摊开着几张鞣制过的柔软羊皮,虞颜正将各种晒干的草药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上面。
“这是银叶蒿,”
虞颜拿起一株叶片背面呈银白色的干草,“叶片揉碎后,气味清凉。煎煮后服用,对初起的风寒发热最有效。”她将草药递给萧御。
萧御接过,凑近鼻尖仔细闻了闻,又用手指捻动叶片,感受其质地。
他不再是那个只认得伤口和猎物的狩猎王,此刻更像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和那种叶片更大、边缘有锯齿的紫苏如何区分?它们看起来有些像。”
“紫苏的香气更浓郁,带着一种独特的辛香,主要用于驱寒和缓解鱼肉之毒。
你看,”虞颜又拿起另一株,耐心地对比着叶片的形状和脉络,“银叶蒿的叶脉更纤细,背面银白色更明显。而紫苏的茎秆是紫色的。”
萧御认真地看着,听着,努力将这些知识刻入脑海。
他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在各种草药间灵巧地穿梭,听着她用平稳清晰的语调讲述每一种植物的特性与功效,心中充满了奇异的感觉。
这些看似柔弱的花草根茎,竟蕴含着如此强大的、维系生命的力量。
这种力量,与他所熟悉的、源于肌肉和骨骼的力量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敬畏。
“还有这个,”虞颜拿起一小块暗红色的、带着细密孔洞的菌类,“血灵芝,非常罕见。对于重伤后失血过多、元气大伤的人,有奇效。”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萧御曾经受过重伤的左肩。
萧御触及她的目光,心中微微一暖。
他明白,她教他这些,不仅仅是为了传授知识,或许……也带着一份未曾言明的关切。
“我记住了。”他声音低沉,带着郑重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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