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阳光带着点慵懒的暖意,透过糊着崭新白窗户纸的窗棂,洒在李家新屋的堂屋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灶灰味和腌酸菜特有的清香。王小梅坐在炕沿边,低着头,手里拿着针线,正仔细地缝补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她的动作轻柔,神情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清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微微抿着,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静。
赵春花在灶台边刷着锅,水声哗啦。王大柱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眉头紧锁,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摊在膝盖上的那本深蓝色手册,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手指笨拙地划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铅字。张秀芬坐在他旁边,手里纳着鞋底,时不时低声指点两句。王六子则摆弄着桌上的收音机,调着旋钮,里面传出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堂屋里弥漫着一种平静而忙碌的日常气息。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平静。屯里的邮递员老张头,穿着洗得发白的绿制服,满头大汗地跑进院子,手里高高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声音洪亮地喊着:
“李凤兰家!挂号信!部队来的!盖着大红章呢!快签收!”
“挂号信?!”
“部队来的?!”
“大红章?!”
堂屋里瞬间安静下来!针线停了,锅铲停了,念字声停了,连收音机里的戏曲声都仿佛被按了暂停键!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王小梅手里的针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猛地抬起头,清秀的脸上瞬间褪尽血色,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巨大的、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深不见底的……茫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喉咙里“咯噔”一声,像卡了块滚烫的石头!部队……挂号信……大红章……是……是他?!
赵春花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进锅里!她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圆,写满了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她猛地扔下抹布,几步冲到门口,声音都变了调:
“老张头!真是部队的?!给谁的?!快给我看看!”
“喏!王小梅收!”老张头把信封递过来,牛皮纸信封上,鲜红的部队番号章和“挂号”字样格外醒目,收件人一栏,赫然写着“王小梅”三个字,字迹硬朗有力!
“小梅!小梅!快!快!你的信!部队来的!挂号信!”赵春花激动得声音发颤,一把抢过信封,转身就往屋里冲,差点被门槛绊倒!
王小梅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炕沿边,一动不动。直到那封沉甸甸的、带着邮戳和红章的牛皮纸信封被塞进她冰凉的手里,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指尖触碰到信封那硬挺的质感,像被电流击中!她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信封在她手里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小梅!快拆开看看!快啊!”赵春花急得直跺脚,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是……是卫东哥的信吗?”王六子也凑了过来,眼睛亮得像灯泡。
王大柱和张秀芬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紧张地围了过来,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关切和期待。
王小梅深吸一口气,努力想平复狂跳的心脏,可手抖得根本控制不住。她颤抖着手指,极其艰难地、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的封口。信封里,是一张折叠整齐的、印着部队抬头的信纸。
她颤抖着手,极其缓慢地、极其郑重地展开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映入眼帘!那字迹硬朗!有力!一笔一划,像刀刻斧凿!带着一股子军人的刚毅和力量!扑面而来!
“小梅:”
开头两个字,像两颗滚烫的子弹,瞬间击穿了王小梅所有的防线!她的呼吸骤然停止!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在信纸上,洇开了墨迹!
她强忍着巨大的哽咽,布满泪水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熟悉的、魂牵梦绕的字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
“部队嘉奖训练标兵……”
“准家属探亲……”
“盼……”
“嘉奖训练标兵?!”
“准家属探亲?!”
“盼?!”
王小梅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像火山熔岩般瞬间喷涌而出!淹没了她所有的震惊、茫然和委屈!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烧得她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啊——!!!”她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惊呼!随即,巨大的喜悦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所有的克制!她猛地用手捂住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滚烫的泪水汹涌而下!顺着指缝流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呜咽声!
“咋了咋了?!小梅!信上写啥了?!”赵春花急得不行,抓住王小梅的胳膊直摇晃。
“小梅姐!快说啊!急死人了!”王六子也跳着脚喊。
王大柱和张秀芬紧张地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和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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