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死寂与煎熬中缓慢流逝。服下那颗蓝色药丸后,月影的状况似乎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不再那么微弱,体温也略有回升。林晚星不敢停下进化,持续用那微乎其微的力量对抗着他伤口的黑暗侵蚀,精神与体力的双重消耗让她几近虚脱。
她靠在冰冷的书架旁,握着那微凉的罗盘,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徘徊。罗盘中心的光团依旧缓慢旋转,与遥远时空另一端的联系若有似无,仿佛只是她绝望中的幻觉。
就在她意识昏沉之际,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痛苦挣扎的呓语,从月影苍白的唇间溢出:
“……冷……好黑……别……丢下我……”
林晚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凑近他:“月影?”
月影没有睁眼,似乎陷入了深沉的梦魇,眉头紧锁,身体微微颤抖,断断续续地低语:
“……为什么……都不要我……我只是……想活下去……”
他的声音破碎而沙哑,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脆弱。那个平日里慵懒邪魅、视人命如草芥的“银”,此刻脆弱得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林晚星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心中那根名为“仇恨”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拂去他额角的冷汗,手伸到一半,却又僵住。看着月影梦魇的时候,很像一位苦命的孩子。
就在这时,月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猛地抓住了她悬在半空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林晚星吃了一惊。
他依旧没有醒,但梦呓却变得清晰起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
“妈妈……对不起……我不想……的……是他们逼我……我不做……他们会杀了我……”
妈妈?林晚星浑身一震!月影……也有母亲?他口中的“他们”是谁?“暗星”吗?
“我没有家……没有名字……只有代号……‘银’……工具……用完就扔的……工具……”他的眼泪无声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混着血污,在苍白的脸上留下蜿蜒的痕迹,“……我也想……有人……疼我……”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林晚星的心上。
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策划了无数阴谋、差点害死她母亲和她的男人,内心深处,竟然藏着如此深重的孤独、恐惧和对温暖的渴望?一个……没人疼的孩子?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瞬间冲垮了林晚星的心理防线。她看着眼前这个在梦魇中哭泣、仿佛要将一生委屈都诉尽的男人,恨意依旧存在,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纯粹和坚定。
她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没有挣脱。另一只手,鬼使神差地,轻轻拍着他冰冷的手背,用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带着一丝颤抖的柔和声音低语:“没事了……都过去了……”
或许是这细微的安抚起了作用,月影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抓住她手腕的力道也松了些,但依旧没有放开,仿佛这是他在无边黑暗和冰冷中抓住的唯一一点温暖。他的呓语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均匀却微弱的呼吸。
图书馆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罗盘的微光和窗外诡异城市偶尔传来的不详声响。
林晚星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想起月影之前的话——“枭龙?他也配?”;想起他提到自己身世时的冰冷与自嘲;想起他在祭坛爆炸时,毫不犹豫地将她护在身后,用身体承受了最致命的冲击……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月影,会不会……也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受害者?一个被“暗星”从小培养、扭曲了心智、用作达成可怕目的的工具?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他做的一切,包括伤害她的母亲,都是在极端恐惧和胁迫下的无奈之举……
那她该怎么办?原谅他?不可能!那些伤害是真实存在的!母亲受的苦,她经历的磨难,都是刻骨铭心的!
可是……看着他此刻毫无防备、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样子,听着他梦魇中那令人心碎的独白……林晚星发现,自己竟然……恨不起来了。至少,无法像之前那样,带着杀意去恨。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迷茫笼罩了她。在这个诡异绝望的境地,仇恨似乎都变成了一种奢侈。活下去,弄清楚真相,救出母亲,回到言深和星曦身边……这些,才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而月影……这个复杂的、可恨又可怜的男人,或许……是揭开所有谜团的关键。在他醒来之前,她必须保住他的命。
想通了这一点,林晚星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轻轻抽出手,继续专注于为他驱散伤口的黑暗能量。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罗盘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中心的光团亮度似乎增强了一分!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熟悉温暖气息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跨越无尽空间,缓缓注入她近乎干涸的身体!
是星曦的能量!言深他们成功了!
这股能量的注入,不仅瞬间缓解了林晚星的疲惫,让她精神一振,更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与顾言深和女儿之间那割舍不断的血脉联系!他们从未放弃她!他们正在用尽一切办法寻找她、帮助她!
希望的光芒,再次在她眼中亮起,比罗盘的光更耀眼。
她看了一眼昏迷的月影,低声却坚定地说:“月影,你听到了吗?有人在乎我,有人在拼命找我。所以,你也不能死。我们都要活下去……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把所有的账,好好算清楚!”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月影紧蹙的眉心,似乎舒展了一点点。
窗外,诡异城市的“黑夜”依旧漫长,但图书馆内,微光守望,两个本该势同水火的敌人,在绝境中,形成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共生关系。前路依旧未知,但至少,他们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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