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西龙在月亮湾的“神奇”表现,像一阵风,迅速吹遍了山海屯的每个角落。除了羡慕和赞叹,自然也少不了几分酸溜溜的议论和暗地里的眼红。几个平日里也在近海打渔、收成却始终平平的渔民,心里更是像被猫爪子挠过一样,又痒又不是滋味。
“邪了门了!那月亮湾俺也常去,咋就钓不到那些好货?”
“准是让他撞上鱼窝子了!不行,明儿个俺也去那儿下网!”
“同去同去!好东西不能让他一个人占了!”
于是,第二天,当张西龙照例提着鱼竿来到月亮湾时,发现情形大变。往日里只有三五个熟面孔的安静海湾,今天竟然熙熙攘攘,多了七八条小舢板和十几号人!都是屯里相熟或不那么相熟的渔民,有的在甩竿钓鱼,更多的则是忙着往水里下流刺网、地笼,看那架势,恨不得把月亮湾底下的鱼虾一网打尽。
海湾本来就不大,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和船,顿时显得拥挤不堪。船桨声、吆喝声、下网的扑通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也惊扰了水下的鱼群。
张西龙看着这景象,不禁摇头苦笑。他理解大家想多捕点鱼改善生活的心思,但这种涸泽而渔式的哄抢,只会迅速耗尽这片小海湾的资源,最终谁都捞不着好。
他也没说什么,依旧找了个相对清静的角落坐下,挂饵下竿。然而,今天的鱼情明显差了很多。水下显然被惊扰了,鱼口稀疏,而且警惕性很高,即使咬钩也是小心翼翼的。忙活了一上午,他只钓了几条不大的黑鲷和小黄鱼,跟昨天的收获天差地别。
那些下网撒笼的,收获也普遍不佳,网上来的多是些不值钱的小杂鱼和小螃蟹,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失望和焦躁的神情。
“妈的,鱼呢?昨天西龙不是还钓那么多吗?”
“是不是换地方了?还是让咱们吓跑了?”
有人甚至把目光投向了安静垂钓的张西龙,眼神里带着怀疑和探究,仿佛是他把鱼都藏起来了似的。
张西龙坦然自若,并不理会那些目光。潮水渐渐退去,露出大片湿漉漉的滩涂和礁石。他看了看收获寥寥的鱼护,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便收起鱼竿,准备去礁石区转转,看看能不能摸点海螺、撬点牡蛎回家煮汤。
就在他在礁石间翻找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沉闷的刮擦声,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
他循声望去,只见在一处较为偏僻的礁石缝隙里,似乎卡着个什么东西,正在艰难地挣扎。走近一看,张西龙不禁愣住了。
那竟然是一只巨大的海龟!它的背甲呈深褐色,布满斑驳的纹路,直径足有脸盆大小,一看就有些年头了。此刻,它似乎是被退潮困在了礁石缝里,庞大的身躯卡得死死的,越是挣扎,卡得越紧。它的脖子上、背甲上,还附着着不少灰白色的、疙疙瘩瘩的藤壶,看起来颇为狼狈。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里,似乎充满了焦急和无助。
“好家伙!这么大年纪的老龟!”张西龙惊叹一声。他认得这是只玳瑁(国家保护动物,但81年尚无此概念,民间偶有捕获),在渔民的传统里,遇到大海龟,尤其是这种上了年纪的,往往被认为是好运的象征,一般都会选择放生,积攒功德。当然,也有那贪心的,会想办法捉回去,龟肉、龟板都能卖钱。
周围几个也在赶海的渔民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围了过来,看到这只被困的巨龟,都发出惊呼。
“哎呀!是海龟!这么大!”
“玳瑁!这东西少见啊!”
“看样子卡住了,咋整?”
众人议论纷纷,眼神各异。有惊叹的,有好奇的,也有目光闪烁、暗自盘算的。一个叫李老歪的渔民,眼神尤其热切,他舔了舔嘴唇,低声道:“这玩意儿…听说大补啊…龟板更值钱…咱几个把它弄出来,抬回去分了?”
这话一出,有几个心思活的顿时有些意动。
张西龙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上前一步,挡在海龟前面,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这老龟长了不知道多少年,通灵性的。咱老祖宗传下的规矩,遇到困住的海龟,能救则救,是积德的事。杀了吃肉,那是造孽,要损阴德的。”
李老歪撇撇嘴,不以为然:“西龙,你这都是老黄历了!现在啥年月了?钱才是实在的!这么大个,能卖不少钱呢!”
“就是,碰上了就是运气!放了多可惜!”有人附和。
张西龙看着他们,知道光讲道理不行。他想了想,道:“李叔,你说它值钱。那你知不知道,这上了年纪的老龟,肉又柴又糙,根本不好吃?龟板也不是药材铺里收的那种。你费劲巴力弄回去,说不定根本卖不上价,还惹一身骚。何必呢?”
他这话半真半假,主要是为了打消他们的贪念。接着,他又放缓语气:“再说了,咱们渔民靠海吃饭,得敬海。今天你救了它,说不定明天它就能给你带来好运。杀了它,心里落个疙瘩,晚上睡觉能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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