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黑黢黢的,像是被浓墨泼过,只有东边海平线上透出一点点极淡的青灰色。海风带着黎明前特有的湿冷,吹得人汗毛倒竖。院子里,王梅红窸窸窣窣地起来,准备生火做早饭,灶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张西龙几乎是睁着眼熬到了天亮。后半夜他压根没怎么睡着,一闭眼就是昨晚那令人窒息的尴尬场面,恨不得用脚趾头在炕上抠出个三室一厅直接把自己埋了。直到窗外天色微明,他才勉强把那点羞愤压下去,转而开始琢磨正事——必须得干点啥,转移注意力,更重要的是,得赶紧给家里开辟新的财路!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蹦起来,动作快得把旁边刚醒还有点迷糊的林爱凤吓了一跳。两人目光一触,立刻像被烫到一样同时飞快地闪开。林爱凤脸颊绯红,迅速低下头穿衣起身,一声不吭地出去帮婆婆忙活了。
张西龙搓了把脸,也赶紧穿戴整齐。他脚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走起路来利索了很多。来到院里,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强迫自己把昨晚的糗事甩到脑后。
早饭桌上,气氛依旧有点微妙的尴尬。张西龙埋头猛喝糊糊,不敢看林爱凤。林爱凤也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耳根始终带着一抹可疑的红晕。只有两个不知情的小丫头,因为昨天吃了糖,玩了海,喝了鱼汤,还拥有了新名字,显得格外兴奋,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张改成照例沉默地吃着饭。张西营很快也过来了,脸上带着惯常的、准备出海的沉稳。
眼看爹和哥吃得差不多了,张西龙放下碗,清了清嗓子,开口打破了沉默:“爹,哥,有个事儿。”
两人都抬起头看他。
张西龙压低声音,身体前倾,做出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前两天…不是老往海边跑么?听几个老跑船的唠嗑,说咱这边往东大概十几里地,有个孤岛,叫…叫鹰嘴岛,听说过没?”
“鹰嘴岛?”张西营皱起眉头,“知道是知道,那地方可不近,礁石多,水流也乱,平时没啥人乐意去,费油不说,还危险。咋了?”
张改成也撩起眼皮,看着小儿子,等他下文。
“他们说…”张西龙继续编造着他那万能的“听人说”来源,“那岛子周边,因为没人去,海货厚得吓人!礁石底下全是青蟹、八爪鱼,浅水湾里鱼群呼呼的!沙滩上沙蚕肥得流油!还说那地方下地笼,一晚上能爆笼,全是值钱的对虾、黄鱼啥的!”
张西营听得直撇嘴:“扯淡吧?真有这种好地方,早被人摸透了,还能轮到咱们?准是那帮老油子喝多了胡咧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哥!”张西龙极力说服,他知道空口无凭,必须下猛药,“反正咱现在常去的那片地方,鱼获也越来越少。跑远点,万一呢?就算没他们说的那么邪乎,那地方没人去,肯定也比近海强!油钱我出!”
最后一句“油钱我出”让张西营愣了一下,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弟弟。张改成磕了磕烟袋锅,浑浊的眼睛在晨光中闪着精明的光:“油钱是小事。那地方…确实偏,得加满油,带足淡水和干粮。地笼也得带上。”
老爷子这是心动了!张西龙心里一喜,赶紧趁热打铁:“对!地笼必须带!多带几个!爹,哥,咱就去探一趟!要是真有货,咱就发了!要是没有,也就亏点油钱,以后再不提这茬!”
张西营看看爹,又看看弟弟那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活络。最近近海收获确实一般,要是真有个没人知道的宝地…
“行!”张西营一拍大腿,“就去看看!我倒要瞧瞧是真是假!小海!去喊小海,让他也准备准备,多个人多份力!”
“哎!”张西龙高兴地应了一声,赶紧跑去仓房准备网具和地笼。他心里有底,上辈子后来这鹰嘴岛确实被开发过一阵,资源极其丰富,只是后来也因为过度捕捞很快衰败了。现在这年头,那就是个处女地!
林爱凤看着丈夫风风火火忙碌的背影,眼神复杂。王梅红则在一旁念叨:“去那么远的地儿,可得小心点…”
一切准备停当。柴油加得满满的,十几个地笼捆扎结实,淡水和窝窝头备足。张西营、张小海和张西龙三人登上小船。张改成年纪大了,这种探索性的远航就没让他去,留在家里等消息。
“突突突…”小渔船迎着初升的朝阳,破开平静的海面,向着东方驶去。越往外走,海水颜色越深,从近岸的浑黄逐渐变成深邃的蔚蓝。海浪也稍微大了一些,船身开始有节奏地起伏。
张小海是个憨厚肯干的后生,话不多,只是好奇地打量着显得异常兴奋和紧张的张西龙。张西营则沉着脸操控着舵轮,眼神不断扫视着海面,判断着方向和流速。
张西龙站在船头,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带来远方陌生的气息。他极力回忆着上辈子听来的关于鹰嘴岛的方位特征——大概方向是东偏南,要路过一片有明显白色灯塔(但现在可能已经废弃)的小岛,然后看到像鹰嘴一样突出的黑色礁石群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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