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泾河、洛水,三条奔腾的银龙在李未的棋局中彻底融为一体。半载光阴,足以让“渭水货栈”的竹筹信物流通三川,更足以让“渭川精舍”的锋芒在无声处磨砺至骇人。听涛庄的琉璃亭内,那幅巨大的《大唐水系堪舆图》上,代表三川的蓝色脉络不仅被朱砂点亮,更延伸出无数细密的支流网络,如同大树的根系,深深扎入南赡部洲的土壤,汲取着财富与力量的养分。代表货栈节点的标记星罗棋布,每一个点,都意味着一个被严密控制的码头、货仓或中转站。
泾河龙王敖烈与水元子长老,这两位曾视凡俗漕运如蝼蚁戏水的存在,如今心境早已天翻地覆。起初,他们对李未奉上的那一成收益——那些黄白之物、绫罗绸缎——确实嗤之以鼻。仙家水府,何须人间浮财?然而,半年观察下来,他们心中的震撼如同河底暗流,汹涌而无声。
他们亲眼看着,那些悬挂特制“漕”字信物的船只,运载的绝不仅仅是稻米、布匹、盐铁。沉重的寒铁锭,闪烁着幽冷星芒,被小心翼翼地卸下,送往终南山深处的某个隐秘道观;密封的玉匣,内蕴精纯的水属性灵粹,在洛水水府的眼皮底下交接,最终流入某个避世大妖的洞府;更有成捆标注着古老符文的灵药,在夜色掩护下,由精舍培养、气息沉稳的人族或水族护卫押送,消失在通往各大门派山门的秘径。
一切都在渭泾洛三川水系的脉动下进行,悄无声息,如同水融入水。没有惊天动地的仙光宝气,没有喧嚣扰攘的讨价还价。这条不起眼的凡人水道物流网络,已然成为一张覆盖南赡部洲庞大地下交易的隐形血管。不知多少妖族部落、修真门派、千年世家、隐秘豪门,都在依赖这张网,将他们的“特殊货物”从黑暗运往黑暗。李未构建的,不仅是物流,更是一种秩序,一种被各方默许、甚至依赖的隐秘规则。其价值,早已超越了金银本身。
沙塘鳢麾下的势力,也在这半年间如同滚雪球般膨胀。赤蛟、金鲤、青鳡……这些原本盘踞一方、桀骜不驯的水族大妖,或慑于沙塘鳢日益精纯的妖力与额间那愈发清晰的北斗云纹,或折服于李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与“结善缘”带来的实利,纷纷率部来投。更关键的是,这些大妖部族中的顶尖战力——那些相当于人族筑基期甚至金丹初期的妖将,都曾被分批送入“渭川精舍”,接受了阿七的潜行刺杀、王君廓的机动袭扰、李道玄的严苛战阵以及王把头的水文工务训练。半年淬炼,野性未失,却已懂得纪律与配合,如同被打磨掉粗粝棱角的凶器,锋芒内敛,却更显致命。他们,已成为沙塘鳢手中真正可堪大用的精锐爪牙。
在这股绝对力量的碾压下,半年间,任何敢于在三川水系范围内挑衅的妖族势力——无论是觊觎漕运资财的水匪,还是试图重新划分地盘的河霸——都被以雷霆手段连根拔起,妖丹被炼,洞府被毁,彻底沦为精舍学员实战演练的靶子或水族内部警示的标本。至于凡人中的水匪,更是早已绝迹。甚至,两岸数十里范围内的山贼寨子,也因精舍将“剿匪”作为锻炼学员山地作战、长途奔袭、情报刺探与协同作战能力的绝佳“实战考核”目标,而被有计划地一一拔除。精舍的学员们,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将课堂所学化为本能。三川水系及其辐射区域,已成铁桶一片,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这一夜,长安城笼罩在瓢泼大雨之中。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听涛庄的青瓦上,发出连绵不绝的轰鸣,掩盖了世间大部分声响。庄内大部分灯火已熄,唯有后院书房还透出一点昏黄,李未正就着烛火,研究一份新得的《河西走廊胡商行会密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温润的洛水水府玉符。
子时刚过,雨势稍缓,但夜色更浓,伸手不见五指。
五十余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汁,悄无声息地翻越了听涛庄高达丈余的外墙。他们动作迅捷、整齐划一,落地时仅发出被雨声完美掩盖的轻微“噗”声。清一色的紧身夜行衣,以特殊药水浸泡过,不仅吸光,更能最大程度隔绝气息外泄。脸上蒙着只露双眼的黑巾,头戴同样漆黑的软帽。每人腰间佩带一柄狭长的、开了血槽的淬毒短剑,背后则负着一张精巧的折叠手弩,弩匣内压着十支同样淬着幽蓝光泽、见血封喉的三棱透甲弩箭。他们的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冰冷、专注,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只有纯粹的杀意。这是一群真正的、训练有素的死士,绝非寻常江湖刺客可比。
领头者一个简洁的手势,五十余人如同鬼魅般散开,三人一组,呈标准的楔形突击队形,沿着回廊、假山、花木的阴影,向庄内核心区域——李未所在的后院书房——快速而无声地渗透。他们的目标明确:不惜一切代价,格杀李未!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穿过前院与中庭连接的月洞门,踏入相对开阔的中庭石板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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