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集合体”的假说,如同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了“火种”团队此前所有的认知迷雾,却也带来了更深的寒意与伦理困境。对抗一个外来的入侵者,与处理一个由人类自身痛苦凝聚而成的“幽灵”,其性质截然不同。
实验室内的气氛因这潜在的真相而愈发凝重,但路岩的声音依旧稳定如磐石,将团队从短暂的震骇中拉回现实:“无论其本质为何,它的行为已对现实构成威胁。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理解、遏制,并寻找无害化处理的方法。苏博士的假说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向——如果它是无数意识碎片的集合,那么其内部必然存在某种结构,甚至可能存在一个或数个‘核心执念’,作为维系这个庞大集合体存在的‘锚点’。”
他目光转向陈浩,指令明确:“追凶的方向改变。放弃对 7.83Hz 主信号的盲目追踪。目标锁定新发现的低频谐波——这些‘冤魂的低语’。我要你像法医分析DNA一样,从这海量的、混乱的低语中,找出重复出现的‘模式’,识别出其中最强烈、最顽固的‘声音’。”
“明白,路博士!”陈浩眼中闪烁着技术挑战带来的兴奋光芒,尽管这挑战的背后是无数生命的悲鸣。他立刻调整了算法策略。“这就像是在全球范围的噪音海洋里,过滤出特定频率的‘哭声’。我需要构建一个‘情感特征提取矩阵’,将宋顾问和苏博士提供的情绪标签(痛苦、恐惧、眷恋、不甘等)转化为对应的信号特征参数,进行模式识别和聚类分析。”
他面前的光屏上,数据流的形态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波形,而是开始被标记上各种颜色和标签,代表不同的情感倾向和能量强度。算法如同无形的梳子,开始梳理这片混乱的意识之海。
路岩则与苏琳紧密协作,将她的心理学模型进一步细化。“苏博士,我们需要为‘核心执念’建模。一个能维系如此庞大集合体的执念,必然具备几个特征:极度强烈、高度抽象(如‘回家’、‘复仇’、‘被铭记’)、并且能与绝大多数碎片的痛苦记忆产生共鸣。尝试建立执念强度与谐波信号稳定性、传播范围之间的关联模型。”
苏琳点头,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舞,将抽象的心理概念转化为可量化的参数,输入到不断演化的模型中。“如果找到核心执念,我们或许能像找到一团乱麻的线头……”
与此同时,宋茜承受着最大的压力。主动敞开灵觉去“聆听”那亿万冤魂的呓语,无异于将自身的精神世界暴露在负面情绪的洪流之下。她端坐于二层,脸色苍白如纸,周身清辉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她不再试图理解每一句低语,而是将感知聚焦于“整体”——感受那弥漫性谐波中,是否存在某些如同漩涡中心般、不断吸引和统御其他碎片的“引力源”。
“痛苦……是底色……”她偶尔会挤出几个词,声音微颤,通过实验室的音频系统传出,“但其中……有几种‘旋律’……在不断重复,比其他声音……更清晰,更……执着。”
时间在无声而激烈的脑力与灵力消耗中流逝。陈浩的屏幕前,经过层层过滤和聚类分析后,几个初步的“模式簇”开始显现。它们如同星云中的密度较高的团块,在数据的宇宙中隐约可见。
“路博士,有初步发现!”陈浩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突破的激动,“我识别出了三个重复率最高的‘情感信号簇’。第一个,强度最高,特征与‘极致的恐惧’和‘被遗弃’感高度相关,其信号源似乎……与历史上几次大规模、非正常死亡事件的区域存在时空关联性!”
他调出历史数据库进行比对:“比如……上世纪中叶的几场大型战争遗址、某些曾被掩盖的工业灾难区……”
苏琳立刻补充:“符合!大规模、突发性的死亡,容易留下强烈的恐惧和被抛弃的集体创伤印记。”
“第二个信号簇,”陈浩继续,“特征指向‘未完成的承诺’和‘深深的眷恋’,强度稍弱,但分布极其广泛,几乎与人类聚居区重叠。”
“这是个体死亡时最常见的执念之一。”苏琳印证。
“第三个……”陈浩顿了顿,语气有些困惑,“这个很奇怪……强度不是最强的,但……极其‘古老’且‘稳定’。它的情感特征非常复杂,混杂着‘创造’的喜悦、‘守护’的决绝,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分离’之痛。它的信号不随现代人类活动波动,反而与一些地质活动周期、甚至古文明遗迹的能量残留有微弱的呼应。”
“古老执念?”路岩眼神一凛,“能定位其源头吗?哪怕是大致方向?”
陈浩摇了摇头:“太微弱,太弥散了。就像……已经渗透到了地球本身的环境背景里。”
就在这时,宋茜忽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哼,她身体晃了晃,勉强稳住。她手中的罗盘指针正死死指向陈浩标识出的第三个信号簇大致对应的方向,并且罗盘本身散发出的光芒,带上了一丝黯淡的、仿佛被岁月侵蚀的铜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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