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噬了最后一点光亮,也放大了所有的声音。
木牌贴身戴着,那股冰凉的气息似乎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茧,将我与外界令人窒息的恐惧勉强隔开。但屋外的夜,却仿佛活了过来,充满了恶意。
风变得更急,不再是呜咽,而是像无数只无形的手,在用指甲疯狂抠刮着门窗和墙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听得人牙酸。老榆树焦黑的枝桠在风中疯狂摇摆,影子投在窗户纸上,张牙舞爪,变幻出各种狰狞的形状,仿佛随时会破窗而入。
我蜷缩在炕角,用厚厚的棉被裹住自己,连头都不敢露。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竖着,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动。除了风声,似乎还有别的——一种极细微的、湿漉漉的拖沓声,绕着屋子,一圈,又一圈。
我爹没睡。他就坐在炕沿下的矮凳上,那柄开山刀依旧横在膝头。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他如同磐石般稳定的存在,和他偶尔调整呼吸时,胸腔传来的轻微震动。这让我多少有了一点依靠。
“爹,”我实在受不了这死寂下的喧嚣,用气声问道,生怕惊动了外面的东西,“‘殃’……长什么样?”
黑暗中,我爹的声音低沉传来,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平静:“看不见,摸不着。但它过处,活物会莫名暴毙,草木会顷刻枯败。它能钻进气弱生灵的七窍,借它们的口舌说话,惑乱人心。”
借猫开口……那是不是也能借人?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和耳朵,一股寒意窜上脊梁。
“怕了?”我爹忽然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在黑暗中用力点头,想起他看不见,又赶紧“嗯”了一声,带着哭腔。
“怕,是对的。”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但这山里的东西,不管是狼是虎,还是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邪祟,都一样。你越露怯,它越嚣张。你要是能瞪着眼,亮出家伙,让它知道你不好惹,它就得掂量掂量。”
他的话像是一块投入冰水里的石头,虽然没能让水变暖,却激起了涟漪,驱散了一些凝固的恐惧。我努力学着他的样子,在厚重的棉被下,瞪大了眼睛,虽然眼前只有一片漆黑,但心里却莫名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勇气。
后半夜,风声渐渐歇了,那诡异的拖沓声也消失了。万籁俱寂,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这种极致的安静,比之前的喧嚣更让人心悸。
就在这死寂达到顶点时——
“喵呜——”
一声清晰无比的猫叫,从院门外传来。
不是之前那黑猫扭曲的人语,就是一只普通的、带着几分凄凉和乞求的猫叫,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格外远。
我爹的身影瞬间动了!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无声无息地站起,刀已握在手中。他蹑足走到窗边,用刀鞘尖端,极其缓慢地拨开一条细小的缝隙,向外窥视。
我也忍不住,悄悄掀开被子一角,露出眼睛,屏住呼吸望向那条缝隙。
月光比之前更清冷了些,将院子照得一片惨白,如同铺了一层寒霜。院门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那棵老榆树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像一滩泼洒在地上的、浓得化不开的墨汁。
“喵呜——”
叫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听起来更近了,仿佛就在……院门里面,老榆树的影子旁边!
我爹的呼吸声明显粗重了一分。我也看到了,在那片浓黑的树影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小团模糊的、几乎与影子融为一体的黑影。看那蹲坐的轮廓,大小正像一只猫。
它仰着头,对着我们窗户的方向,又叫了一声,声音哀婉,带着一种被抛弃般的无助。
“是……是它吗?还是别的猫?”我声音发颤,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别出声!”我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不对劲!‘殃’性喜阴惧光,这月光虽不烈,却也清明。它不该这么明目张胆地现身……”
他的话音未落,那蹲着的猫影忽然动了。它没有像预期那样扑向屋子或发出威胁,而是慢悠悠地转过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老榆树投下的那片巨大的阴影里,彻底消失了踪影。
就好像,它本来就是影子的一部分,或者,被那片影子给悄无声息地吞噬了。
我浑身汗毛倒竖!那影子,活了?!
几乎就在猫影消失的同一瞬间!
“啪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从窗外猛地传来!是挂在那焦黑树干上的、我爹用来镇邪的那面破旧八卦镜!它竟然毫无征兆地,镜面上裂开了蛛网般的细缝!
与此同时,我胸口贴身戴着的那块小木牌,猛地传来一阵灼痛!
不是温暖,是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的剧痛!我忍不住“啊”地痛呼出声,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胸口。
“来了!”我爹低吼一声,如同炸雷,他猛地将我彻底拽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开山刀横在胸前,目光如两道冷电,死死锁定窗外老榆树的那片影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