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才刚刚泛起光亮。
村东头的公鸡扯着嗓子打了第一声鸣,村里各家各户的窗后,就陆陆续续亮起了昏黄的油灯光。
女人们收拾好农具,趁着天凉快先去地里干活。
而靠山屯所有的老爷们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扛着铁锹、镐头、斧子,腰里别着绳索,从自家院子里走了出来。
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被点燃的兴奋。
整个村子,像一口烧开了的水,从黎明前就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蒸腾着一股要改天换地的劲头。
陆解放一夜没睡着。
他早早来到打谷场,绕着那张被钉在了墙上的牛皮纸蓝图,来来回回走。
图上的每一个圈,每一条线,都好像刻进了他的脑子里。
看到人都出来了,他把早就没了火星的烟斗往腰带上一插,走上打谷场那块最高的大石头。
扯着嗓子。
“都吃饱了没!”
“吃饱了的,都给老子动起来!”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那精神头,却比村里任何一个小伙子都足。
随着他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开工号子,聚集在打谷场上的百十号老爷们儿,轰然响应。
“噢——!”
呐喊声震得山谷嗡嗡作响。
人群扛着工具,浩浩荡荡地朝着后山的方向涌去。
陆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铁柱叔,你跟张大牛他们几个力气大的,带一队人,专门负责上山伐木,挑粗细均匀的做桩子。”
“李四,你脑子活泛,带一队人去河边,专门负责搬石头,垒地基。”
“剩下的人,跟着解放叔,先按着图纸上的线,把整个围场的地基给挖出来!”
“......”
每一个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大家各司其职,砍树的砍树,挖坑的挖坑,搬石头的搬石头,整个后山河滩瞬间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巨大工地。
就这样十几天的时间,围场的围墙建好了。
陆峰带着狩猎队的人,进入了深山。
但这一次,他们手中的不再是猎枪,而是一捆捆新编的绳索和大网。
陆峰在一片灌木丛前停下,压低声音。
“看清楚了,这叫活套,绳结要这样打,既要套得牢,又不能把猎物的脖子勒死了。”
他亲自示范,如何判断野兽的必经之路,如何利用地形伪装陷阱,如何调整套索的高度和松紧。
王铁柱等人瞪大了眼睛,这种只抓活的、不伤性命的方式,让他们觉得自己,不再是单纯的屠夫,而更像是山林的管理者。
几天下来,好几只傻狍子,几头警惕的梅花鹿,还有十几只肥硕的野兔,都被活捉了回来,放进了那片刚刚建好的围场里。
第一头狍子被放进去,所有正在干活的村民都停了下来。
“你看那小狍子,精神着呢!”
短暂的喜悦过后,新的问题又涌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一个正在用石头加固围墙的村民,愁眉苦脸地抹了把汗。
“这玩意儿……可别给咱们养死了。进了这围场,是没有狼吃它们了……可它们吃啥啊?就这么一片儿地方,没俩月不就让他们啃秃了?”
这个问题,像一瓢凉水,让所有人的热情都降了降温。
他们会打猎,会种地,可伺候这些野祖宗,谁都没经验。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跟着施工的赵援朝,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舞台。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大家别担心,狍子消化系统很特殊。最喜欢的是苜蓿、青藤和一些特定的树叶。”
他从旁边的山坡上扯过一把草,放在手心里。
“这种草,叫三叶草,蛋白质含量高。那种,叫羊胡子草,纤维粗,能帮它们磨牙。我们只需要按照比例,定时定量给它们投喂就行。”
他甚至还讲起了如何搭配不同的饲料,如何在换季的时候预防疫病。
那些村民们一个字也听不懂的名词,什么“粗纤维”、“微量元素”,从这个文弱书生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
赵援朝来到村子,已不再是那个因为成分问题,走到哪都低着头的“臭老九”,而是全村人都竖着耳朵听他说话的“赵技术员”。
他的腰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不自觉地挺直了。
陆峰看着自信满满的赵援朝,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随手指了指山坡上一种村民们常割来吃的蕨菜。
“赵技术员,你看看这个。我以前见过鹿专门找这蕨菜吃,尤其是在下雨后。”
赵援朝跑过去摘下一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放在嘴里嚼了嚼。
“没错!蕨菜富含多种微量元素和矿物质,可以帮助它们增强骨骼密度!我们投喂的时候可以把蕨菜也加进去。”
山野里最朴素的经验,和书本上最严谨的理论,在这一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时间一天天过去。
靠山屯的后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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