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副主任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像一尊被激怒的门神,杵在那里,胸膛剧烈起伏。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大气都不敢喘。
陆解放那张老脸,已经成了酱紫色,嘴唇哆嗦着,想替陆峰辩解几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峰没理会任何人。
他蹲着,手指捻动着棚子里的泥土。
随后他站起身,目光越过刘副主任涨红的脸,看向王铁柱他们。
“去,把东西拉过来。”
王铁柱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
“哎!”
他转身,带着几个狩猎队的弟兄,跑向了村里。
刘副主任感觉自己被无视了。
彻彻底底的无视。
他所有的官威,所有的怒火,都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软绵绵的,毫无着力点。
这种感觉,比陆峰当面顶撞他,还要难受一百倍。
“陆峰!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是在对抗组织,在破坏春耕!”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陆峰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刘主任,你不是要亩产翻一番吗?”
陆峰问。
“我正在做。”
刘副主任被这句话噎住了。
做什么?
做这个四处漏风的破塑料棚子?
就在这时,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从村道上传了过来。
王铁柱他们推着几辆独轮车,跑了回来。
车上,装满了黑乎乎,湿漉漉的东西。
牛粪。
发酵过的牛粪。
那股酸臭味,熏得周围的村民纷纷后退,捂住了鼻子。
刘副主任的脸,瞬间就绿了。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指着那些牛粪,气得手都在发抖。
“把这么脏的东西,弄到这么好的地里来!你们……你们……”
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
陆峰没再看他。
他走到一辆车前,伸手,直接插进了那堆黏糊糊的牛粪里。
所有人都惊呆了。
王铁柱他们也瞪大了眼睛。
陆峰把手抽出来,摊开手掌。
他对着一脸错愕的村民们,平静地开口。
“这东西,不脏。”
“它是热的。”
他把手伸到村长陆解放面前。
陆解放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陆峰掌心的牛粪。
一股温热从指尖传来。
“这……这是……”
陆解放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牛粪堆在一起,自己会发热,像个小火炉。”
陆峰用最简单的话,解释着一个超越了这个时代认知的原理。
“把它跟土混在一起,铺在下面,上面再盖一层好土。这个棚子能把太阳光的热气存住,下面的牛粪又能自己发热。上下一起使劲,这地,就成了暖炕。种子躺在上面,能不舒服?能不早点发芽?”
一番话,说得土得掉渣。
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老庄稼人脑子里的混沌。
他们听不懂什么原理。
但他们听懂了“小火炉”,听懂了“暖炕”。
这个比喻,太形象了。
太特么的对了!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亮了起来。
他们看着陆峰,像是看着一个点石成金的神仙。
刘副主任站在一旁,脸色变幻不定。
他听着陆峰的话,心里觉得荒谬绝伦。
可看着村民们那一张张由惊愕转为狂热的脸,他心里那股莫名的虚火,又蹿了起来。
“一派胡言!种地就种地,哪来那么多歪理邪说!”
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可这一次,没人听他的了。
村长陆解放猛地一挥手。
“都愁啥呀!听峰小子的,干活!”
“哗啦!”
全村的劳力,像是一下子被注入了灵魂,嗷嗷叫着就动了起来。
他们把牛粪推进大棚,按照陆峰的指挥,跟泥土混合,堆砌起一个个长条形的,微微高出地面的“温床”。
没有人再嫌弃那股味道。
他们干得热火朝天,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期待。
刘副主任站在大棚外,看着里面那火热的场面,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他的脸,火辣辣的疼。
他知道,自己今天,输了。
但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猛地转身,指着那个巨大的塑料棚子,对村长陆解放吼道:
“陆解放!这个影响春耕的东西,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我下周还会再来检查工作,到时候要是它还立在这里,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他钻进吉普车,狼狈地逃了。
温床做好了。
陆峰又拿出了他从镇上换来的种子。
最好的玉米种,高粱种。
他没让任何人插手。
他亲自打来温水,把种子倒进去,浸泡。
又用湿润的粗布,把种子包起来,放在屋里最暖和的炕头上,催芽。
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那些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农,蹲在一旁,看着陆峰那熟练又专业的手法,一个个都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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