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孙子!有根家的苗苗!”田有根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温柔和自豪,“这小子,天天捧着这玩意儿,看外面的大世界!他说爷爷,山外面有大海,有会跑得飞快的铁盒子,有比咱家房子还高的大楼!”他咧开嘴笑了,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床,那笑容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这日子…这日子,稳了!咱老百姓的好日子,真的稳了!”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夹杂着叫好声和善意的哄笑。苗苗被爷爷点名,小脸一红,赶紧把手机塞进裤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即又挺起小胸脯,脸上是藏不住的骄傲。
千里之外的京城,秋阳同样明媚,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将李玄策的书房照得一片亮堂。窗外是京城特有的、高远的蓝天和几缕薄云。
书房里却异常安静。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没有堆积如山的文件,而是铺开了一张几乎占满整个桌面的、特制的巨幅地图——那是全国脱贫攻坚的成果详图。地图上,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标记密密麻麻,像繁星点缀在祖国的山河之间。西疆广袤的绿洲旁新起的村落,云贵高原深处蜿蜒如丝带的新路,还有此刻被李玄策指尖轻轻点住的、位于西南腹地的一个小小的标记点:落雁坪。
他的指尖旁,摊开着几张刚刚送达的、还带着油墨清香的彩色照片。照片拍得并不算特别专业,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崭新的感恩亭前,穿着靛蓝中山装、挺直腰板的田有根老人,正激动地对着话筒说着什么,阳光落在他满是泪痕却笑容灿烂的脸上;他布满沟壑、粗粝如砂石的手,正无比珍重地抚摸着光滑的石碑;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智能手机的屏幕,嘴角带着新奇的笑意;穿着鲜艳民族服饰的姑娘们载歌载舞,笑容像山野间怒放的花朵;还有一张是大合影,男女老少,对着镜头,笑容朴实而满足,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未来的笃信。
李玄策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长久地、仔细地流连在每一张照片上。他看得那样专注,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每一份笑容都刻进心底。阳光落在他花白的鬓角,也落在他握着紫砂茶杯、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茶杯里,碧绿的茶汤氤氲着热气,他却久久没有去啜饮。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方清墨端着一碟刚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她脚步很轻,看到丈夫沉浸的样子,便没有立刻出声打扰。她将果碟轻轻放在书桌一角,目光也落在了那些照片上。看到田有根老人脸上的泪水和笑容,看到苗苗专注玩手机的模样,她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弯起温柔的弧度。
“不容易啊…”她轻声感叹道,声音里充满了敬意和欣慰。
李玄策仿佛这才从照片的世界里回过神来。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妻子,镜片后的眼睛异常明亮,那光芒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感动,有沉甸甸的责任感,还有一种穿越漫长岁月的沧桑与释然。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方清墨放在桌沿的手。他的手心温热而有力。
方清墨感觉到他指尖的微颤,也看到了他眼中那层薄薄的水光。她回握住他的手,传递着无声的理解与支持。
李玄策的目光再次回到照片上,回到地图上那无数个像“落雁坪”一样被点亮的小点上。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悠长而深沉,仿佛要将这八年来无数个日夜的筹谋、无数人的汗水、无数家庭的悲欢都吸进肺腑。他松开妻子的手,拿起了桌上一支饱蘸浓墨的狼毫笔。
墨是上好的松烟墨,浓黑如漆,带着特有的松脂香气。他悬腕,凝神,笔尖稳稳地落在铺开的素白宣纸之上。
“‘民亦劳止,汔可小康。’”他沉声低语,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带着历史的回响。笔走龙蛇,墨迹在宣纸上流淌开来,苍劲而厚重,正是《诗经·大雅·民劳》中的名句。八个字写完,他略一停顿,笔锋陡然变得更为开阔雄浑:
“今朝梦圆,万民同心之功!”
墨迹酣畅淋漓,力透纸背,仿佛凝聚了千钧之力。
最后一笔落下,他并未搁笔,而是就着未干的墨迹,在下方另起一行,笔锋转为沉稳而充满期冀:
“脱贫非终点,乃乡村振兴之始。沃土新芽,星途可望。”
“沃土新芽,星途可望”八个字,写得尤为用心,带着一种对未来的笃定和温柔的期许。墨迹在宣纸上微微晕开,如同新生的嫩芽在沃土中悄然萌动。
方清墨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丈夫笔下的字,又看看地图上那广袤的、被标注得满满当当的山河,再看看照片里田有根老人粗糙的手掌和苗苗手中那块连接着广阔世界的屏幕,心中也充满了激荡。她知道,丈夫写下的,不仅仅是对过去的总结,更是对脚下这片土地和其上亿万生灵,许下的关于未来的、沉甸甸的诺言。
阳光静静地流淌,书房里只剩下墨香和无声的澎湃心潮。那幅墨迹未干的字,在秋阳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与地图上的星点、照片里的笑脸,共同构成了一幅名为“希望”的丰碑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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