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迹……李玄策的瞳孔骤然收缩!
太熟悉了!笔锋起落间带着一种独特的、略微向左倾斜的顿挫感,尤其是那个“竹”字,最后一笔竖钩习惯性地向上挑起一个小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和……潦草。这习惯,他从小看到大!无数次在妹妹李月竹的作业本、日记本、甚至后来在纺织厂的各种报表文件上见过!月竹……李竹?一个刻意简化、掩人耳目的化名?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窗外的雨声、雷声、室内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模糊,只剩下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他死死盯着照片上那个签名,指尖的温度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比触碰到冰冷的窗玻璃时还要寒彻心扉。
“这份签收单对应的物资款项……”李玄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异常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在报告里……有疑问吗?” 他不敢抬头看赵小满的眼睛。
赵小满敏锐地捕捉到了李玄策声音里那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以及他瞬间变得毫无血色的脸。他心中一凛,迅速翻动手中另一份标注着“疑点款项初步追踪”的附件,手指快速划过一页页表格。几秒钟后,他的指尖停在了一个条目上。
“有。”赵小满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冰冷,“签收单编号CN-QC-0-003。对应的这笔‘生活物资紧急采购款’,金额一百二十万。供货方是‘蓉城迅达商贸有限公司’。款项三天内分两次从青川县临时救灾账户转出。但……根据我们刚收到的外围协查反馈,这家‘迅达商贸’的注册地址是假的,提供的对公账户在收到款项后二十四小时内,资金就通过多个皮包公司账户被迅速转移、拆分,最终……流向不明。手法非常专业,资金链追踪到这里,几乎断了。”
一百二十万!流向不明!而签下“李竹”这个名字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那个在雪夜惊惶消失、音讯全无的妹妹!
“砰!”一声闷响。李玄策的拳头狠狠砸在了冰冷的玻璃窗上。巨大的力道让厚重的防弹玻璃都发出了沉闷的呻吟。手背上瞬间一片通红,指骨凸起,微微颤抖。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劈开夜幕,瞬间映亮了他惨白的脸和那双因极度震惊、愤怒、痛苦而布满血丝、几乎要裂开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情绪,比窗外的雷暴更加骇人。烛光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投下动荡不安的阴影。
孽债……那深埋心底的预感,竟以如此残酷而直接的方式,被这张小小的照片,被那个熟悉的签名,血淋淋地证实了!月竹!你究竟做了什么?!
“报告里所有署名‘李竹’的文件,全部调出来!”李玄策猛地转身,声音如同砂轮摩擦金属,嘶哑得可怕。他不再看赵小满,大步冲向会议室门口,一把抓起了挂在衣帽架上的黑色军用雨衣。“现在!立刻!所有!一张纸片都不能少!” 命令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种近乎失控的急迫。
“档案室!跟我去档案室!”赵小满立刻会意,抓起桌上几份关键文件,紧跟着冲了出去。走廊里感应灯随着他们急促的脚步次第亮起,惨白的光线将两人被雨衣裹挟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冰冷空旷的廊壁上,如同两个在巨大迷宫中狂奔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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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楼地下三层的永久性档案库房,厚重的防爆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纸张、油墨、灰尘以及地下空间特有的、渗入骨髓的阴冷潮气扑面而来。惨白的LED灯光毫无感情地照亮一排排顶天立地的灰色金属档案柜,如同巨大的、沉默的钢铁棺椁。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永不停歇的嗡鸣。
“这边!”赵小满显然对这里了如指掌,他带着李玄策快步穿过密集的柜列,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激起空洞的回响。最终停在标有“G省(含震区)/财政/临时救灾专款/原始凭证(0805-0806)”的区域。
没有多余的话。两人如同最精密的机器,迅速投入工作。李玄策甩开沉重的雨衣,冰冷的湿气瞬间裹住了他。他一把拉开标注着“北川-青川联合片区”的沉重金属抽屉。里面塞满了用牛皮纸大信封装订好的原始单据、签收表、合同副本、银行回单……纸张特有的气味混杂着震区泥土和消毒水的微弱气息,随着抽屉的拉开弥散开来。
时间在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和金属抽屉开合的沉闷撞击声中流逝。每一份文件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砖石,压在李玄策的心上。他的动作快而稳,目光锐利如刀,在密密麻麻的字迹和印章中飞速扫过。指尖偶尔触碰到纸张边缘粗糙的毛刺,那细微的触感此刻也像针扎一般。赵小满则在另一排柜子前快速检索着关联的银行流水和供货商背景资料,两人之间只有纸张摩擦和急促呼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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