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福,笑一笑!给哥笑一个。”
“蒋福,打篮球去呀!”
“蒋福,你又不吃午饭是不是?小心我捶你哦!”
“蒋福,谁让你借钱不找我啊……”
他现在仍旧记得很清楚,新生报到那天,他对他展出的友好笑容,像是多年干涸的河床突然遇到甘露,霎时间整个世界都开始焕发生机。
“你好同学,很高兴成为你的室友。我叫华于展,你呢?”
人们说的没有错,直视太阳眼睛会被灼伤,但被灼伤不是他的眼,而是他的自尊心。
他有意回避这个新室友,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蒋福,你怎么不理我?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太帅了?”
“蒋福,你丫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蒋福,我上次发现你看见我就转身绕道!怎么,我是瘟神啊?”
“蒋福,你在躲着我,我会生气的!”
他总是用最刺耳的话去伤他。
“你很丑。”
“我看你不爽行了吗?”
“你比瘟神更吓人。”
“你尽管生气,我并不在意。”
他以为这些话能够让他同其他同学一样远离自己,哪曾想,有一天晚上,他忽然硬拽着他去吃路边摊。
也许是夜色不错,也许是酒精上头的作用,他也跟着吃起了烤肉。
对面的人有着一张能让女孩子尖叫的漂亮脸蛋,是贴吧里名副其实的学霸和校草。
路边摊发黄的灯光下,他的脸立体得过分,像是雕刻师精心打造的作品。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照亮了岑寂的夜。
他大谈着令人愉悦的日常趣事,说到兴处,不做掩饰的笑容带着温柔的光芒,如天际月亮,虽朗照世人却难以高攀。
他真是一个心态极好的人,即便在遇见自己这样闷不出声,毫无风趣的人依旧能自说自话,并且看似也乐在其中。
就在他失神想着的刹那,耳边怦然响起自己的名字。
“蒋福。”
那一声呼唤尽管稀松平常,他的心湖却不由自主泛起了涟漪。
他抬头,发现对面的人收敛了笑容,目光诚挚的看着他。
他说:“蒋福,放过自己很难,但越是难的事,越觉得去做。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最重要。
我知道你排斥我,你不喜欢我,你想要躲着我。我也知道你不乐意和我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不是的,他不是不喜欢他。
他又道:“那是因为你从来不了解我。我开心,快乐,问心无愧,我想要当你的朋友。我的人生也需要你这样的朋友。我对你没有恶意,我不会去在意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人生短暂,及时享乐。人无法选择自己的的出身,无法决定自己的天赋。但我们可以选择怎么样活。
开心地过也是一天,痛苦地过也是一天。所以,为什么不选择开心地过呢?”
人没有选择的,开心和痛苦也是被动的。
他想。
许是看出了他心里的心理活动,那人接着说,不过这次声音带了点悲伤在里头。
“二年级的时候,我曾经亲眼看见过一个同学从学校六楼一跃而下。
一个人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了,很多人都无法接受。我每天做噩梦,一整晚睡不着。我妈带我看了很多心理医生,但都没有用。
不是医生不管用,是自我意识更能决定心理的健康与否。如果自我保护意识过强,那外界施加的力量越大,内心受创就越严重。
家人救不了你,朋友救不了你,心理医生也救不了你。能救自己的,始终是自己。”
他的话语就此顿住。
趁着夜色,他望着对面的人,破天荒地接了句:“然后呢?”
眼前之人张口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随即弧度缓缓降下来。
带着一种回忆的口吻说道:“我是什么时候想明白的呢?
大概是一个月后,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马路上一个一瘸一拐拉着一拖车水果卖的老人。
他头发已经白了,面色黝黑,背部佝偻,穿着一双已经破了洞的黑色布鞋,脸上却是充满对生活的向往——他脸上是挂着笑的。”
他伸手撑着下巴,似乎沉浸在那个画面里:“我不明白,为什么生活这么艰难他还是要笑。后来,我就出去帮他推,在他的摊位上帮他卖水果。
他的水果是自己种的,价格很便宜。但因为没有打药,品相不好,生意也好不到哪里去。有时候一天就几十块,只有运气好的时候能有几百。
我问他,为什么不打药,他说吃了不健康。我又说这样不是长得不好卖不出去吗,他回我,做人要讲良心,不能因为一点小利就出卖自己的良心。
我开始佩服他这个人。
后面我们聊到,他有一个老伴,耳朵听不见,还有一个孙子。很多年前,他的儿子死了,儿媳跑了,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孙子。
那时候,我很难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生活,我更不懂,什么是苦难。我只是很天真地问,爷爷你那么惨,为什么还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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