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如同泼墨。
工部的差役们打着火把,在皇陵外围来回穿梭。
泥石车碾过青砖甬道,发出沉闷的响声。
旗幡上绣着“修缮先帝陵寝”几个大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守陵太监捧着手炉缩在檐下,远远望着那些忙碌的身影,只当是朝廷例行公事——毕竟,谁会想到,这看似寻常的地宫修缮,早已被织进一张杀机四伏的网?
苏识立于地宫入口的阴影处,一袭素色宫装裹身,发髻用一根乌木簪简单挽起,毫无张扬之意。
可她眼中流转的冷光,却比任何华服都更具威慑。
“铁栅已嵌入北、东、西三壁,机关板铺设完毕。”柳绿悄无声息地靠近,声音压得极低,“脚步节奏模拟了‘启灵步’的第七变式,只要他们按仪式规程行走,踏入中庭那一刻,锁阵自启。”
苏识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抚过石壁一道不起眼的刻痕。
“通风道里的铁片呢?”
“三十六枚,全部就位。风速若达三丈以上,便会共振成音,听起来……就像诵经。”柳绿顿了顿,声音微颤,“夫人,这一招,太险。万一他们察觉异样,中途退走——”
“不会。”苏识打断她,唇角浮起一丝近乎残酷的笑意,“三十年布局,只为一朝登神。他们已经闻到了‘容器圆满’的气息,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会闭眼跳下去。”
她抬眸望向幽深墓道尽头那口沉寂百年的棺椁。
工部匠人正围着基座敲打加固,锤声回荡如心跳。
而在那厚重棺盖之下,暗层早已被掏空,藏满了影阁特制的追踪符纸与定位铜铃。
整个主墓室,表面是修复先帝遗骸的庄严之所,实则是一座为神明准备的断头台。
她要让他们自己走进来,亲手点燃通往地狱的引路灯。
两日后,肃逆司一份“绝密密报”悄然流出:最后一名心枢祭司藏身城南破庙,已被陆昭亲率暗卫围捕。
消息传开不过半日,皇陵守夜太监便急报——深夜有黑影潜入偏道,形迹鬼祟,手持星火灯与血引幡!
白砚接到军令时正在校场练兵,听罢只是冷冷一笑:“放他们进去。”
“统帅,真要任其深入?”副将迟疑。
“陛下要的是根除,不是吓跑。”白砚抽出腰间长刀,寒光映面,“让他们以为一切顺利,才能钓出最后那条老鱼。”
五更天,苏识在御书房外见到了萧玦。
他披着玄色龙纹常服,眉宇间透着彻夜未眠的倦意,可眼神却锐利如刃。
见到她,只淡淡一句:“消息放出去了?”
“放了。”苏识从袖中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竹简,递上前,“天机简仿本,用隐墨写了‘癸卯夜子时,三容器齐聚皇陵,神门可开’。守陵官赵德全已被收买,今晚就会把它送进地下暗渠的情报网。”
萧玦接过竹简,指尖缓缓划过那行看不见的文字,仿佛能触到命运的脉络。
良久,他低声道:“他们会信。”
“因为他们渴望得太久了。”苏识抬头看他,“一个被遗忘的组织,一群自诩通神的疯子,三十年蛰伏,等的就是这一刻。而我们,给了他们‘成功’的幻觉。”
风从窗隙钻入,吹动案上烛火,光影在两人脸上交错,忽明忽暗。
“华贵妃那边也安排妥当。”苏识继续道,“昨儿她在慈宁宫陪太后赏花,‘无意’提起陛下近日频繁祭母,神情恍惚,似有重誓将践。太后当时就变了脸色,召了礼官问卜。”
萧玦轻嗤一声:“她倒是演得像。”
“她当然像。”苏识眸光微闪,“但她清楚,这一局输了,她儿子的太子之位也就完了。所以,她比谁都卖力。”
殿内一时寂静。
窗外雷声隐隐滚过,像是天地在酝酿一场风暴。
萧玦忽然开口:“你说……他们真的以为,我们是他们的‘容器’?”
“不是以为。”苏识静静望着他,“是我们让他们相信。你梦中的执念、我脑中的频率、陆昭体内流淌的古老血脉——每一样,都被他们解读为‘神选印记’。可笑的是,这些‘印记’,全是他们自己当年种下的实验痕迹。”
她顿了顿,声音渐冷:“现在,轮到我们把这些‘种子’,变成绞杀他们的绳索。”
萧玦沉默片刻,终于抬起手,将那片竹简投入烛火。
火焰腾起,瞬间吞噬了无形的文字。
“那就等癸卯夜。”他望着火光,声音低沉如铁,“看他们,怎么从神坛跌进地狱。”
数里之外,皇陵深处。
一块布满裂纹的石碑前,一缕黑雾缓缓凝聚,化作模糊人形。
它凝视着碑上新出现的那一道细缝,久久不动。
忽然,风起。
通风道深处,铁片轻震,嗡鸣初起,如低语,如召唤,如来自冥界的谕示。
地宫之内,万籁俱寂。
唯有那盏尚未点燃的星火灯,在黑暗中微微发烫。
第161章 皇陵修缮那夜,我把祭坛变成了断头台(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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