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裂寂静。
静虚观废墟深处,断壁残垣间浮起一缕青烟,细若游丝,却带着某种诡异的甜香。
那黑影跪在坍塌的祭坛前,双手颤抖地解开靴底——星轨状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微铜光,与《心枢典录》所载“引星履”分毫不差。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印,瞳孔骤缩,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真是被“选中”的人。
可下一瞬,他猛然抬头,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不对!
这感觉太熟悉了。
那种颅骨被撕裂般的精神震颤,那种眼前闪现血色符文的幻视……不是通灵,是药!
但已经晚了。
三千里外,尚仪局密室,苏识指尖轻点沙盘,唇角微扬:“梦引已入地宫七窍,催发时辰到了。”
她早知道,“司命监”的所谓“神启”,不过是百年来精心编织的心理牢笼。
他们用特制香料熏染祭司经年,再以特定音律、光影反复刺激神经,久而久之,人心便成了盛装幻象的容器。
只要打破这个循环——让他们看见的不再是神谕,而是恐惧本身,信仰就会反噬其主。
柳绿此刻正伏在地宫通风口下方,灰布裹身,发髻散乱,活脱一个流落山野的道姑。
她手中香炉静静燃烧,灰白烟雾顺着石缝悄然弥漫。
那香无焰而炽,初闻似檀,再嗅却透出一丝铁锈般的腥气——正是“梦引”的真味:它不迷神智,只勾心魔。
地下溪流在岩壁间迂回穿行,发出空灵回响。
苏识命人于风口绷紧薄绢,其上以荧粉绘就流动星河,随风起伏时,宛如天穹倒悬。
更巧妙的是,她让人将一段古埙曲调录于竹膜之上,借水流推动机关,循环播放。
那声音渺远凄清,似有神明低语。
地宫之内,异变陡生。
一名年轻祭司突然抱头惨叫:“娘……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十年前就被献祭了吗!”他疯狂后退,撞翻烛台,火光摇曳中,他眼中分明映出母亲枯槁的脸庞,正从地底爬出,指尖滴血。
另一人则跪地痛哭:“陛下饶命!我不是有意泄露玉牒的……”他死死抓挠地面,仿佛身后有刀斧加颈。
混乱如瘟疫蔓延。
平日高高在上的“近神之人”,此刻像蝼蚁般蜷缩颤抖。
他们毕生信奉的“天命”,竟在一夜之间化作索命厉鬼。
而最深处的主殿,柳绿已悄然潜入。
她避开守卫——那些所谓的“护法”,早在吸入第三缕梦引香后就开始自相残杀。
她立于中央石台,面前是一具镶嵌星辰图腾的骨匣,据传乃初代“先知”遗骸。
她冷笑一声,取出一支漆黑短香,轻轻插入香炉。
断命香。
此香燃时不显光,唯余一缕墨色烟气直冲天际,形如垂死之蛇。
传说中,唯有宣告神罚降临,才会点燃此香。
她俯身,低声念诵伪造的“天谕”:“伪者居庙堂,血祭欺万民,今降罚于静虚,火烬不留根。”
话音未落,一道惊雷劈开夜空!
雨水顺着地宫顶部裂缝灌入,滴落在燃烧的香炉上,蒸腾起大片白雾。
那雾气与荧绢投下的星河交叠,竟似天河倒灌,星斗逆行!
火光在水汽中扭曲跳动,恍若地狱之门开启。
“星辰倒转了——!”有人大喊。
“主祭背叛了天命!我们都被骗了!”有人崩溃嘶吼。
刹那间,信仰崩塌的声音比雷霆更响。
而在地宫最底层,一道隐秘石门之后,黑暗如墨汁般凝固。
十二块玉牒整齐排列于玄铁架上,每一块皆刻有姓名与血脉印记,玉质温润却泛着冷光。
最后一块尚为空白,只雕有一个小小的“九”字纹样,像是等待填入命运之人。
风从不知何处吹来,拂过玉面,发出细微嗡鸣,仿佛时间本身在此刻屏住了呼吸。
远处,马蹄声破雨而来,沉稳、克制,却带着不可阻挡之势。
但此刻无人知晓,那即将踏碎黑夜的脚步,会揭开怎样一场颠覆王朝的真相。
夜色如墨,暴雨未歇。
地宫深处,火光与水雾交织成一片迷离幻境。
萧玦踏着湿滑的石阶而下,玄色披风沾满泥泞,腰间长剑未曾出鞘,却已令空气凝滞。
他身后是白砚率领的禁军精锐,人人屏息,刀锋压肩——他们不是来清剿余孽的,他们是来掘根的。
石室中央,十二块玉牒静卧于玄铁架上,宛如十二道宿命枷锁。
萧玦目光一寸寸扫过那些名字,最终停在第七块——“萧明漪”,那是他母亲的名字。
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玉面,那句“未完成献祭”如针刺骨,扎进心底最深的裂痕。
他早知道母妃之死有异,却从未想过,竟是被当作一场仪式的残局封存在此。
“他们想用她的血脉开启什么?”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冷意。
苏识缓步上前,手中灯盏映出玉牒边缘细密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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