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雪后初霁的清新,也带着一丝硝烟尚未散尽的焦土气息。
池小橙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城堡外那道缓坡,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后那片废墟和那扇紧闭的、仿佛吞噬了一切声响的城堡大门,她才敢停下来,扶着路边一棵枯死的老橡树,剧烈地喘息。
小腿上被毒藤划伤的地方,依旧传来一阵阵灼热而麻痹的刺痛,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哈尔那双变成近乎漆黑的头发,燃烧着暗红诅咒光芒的金色竖瞳,藤蔓瞬间化为齑粉的恐怖力量,以及他呕出的暗红色血液……画面一帧帧在她脑海中闪回,让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带着疼。
“走远点……下次我不一定能停手……”
他嘶哑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充满了压抑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警告。
他不是在威胁她,而是在陈述一个他无法控制的事实。
那个曾经优雅强大、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魔法师,此刻却因为她的靠近和受伤,而险些被体内残余的诅咒魔力反噬吞噬。
一种巨大的、混杂着恐惧、愧疚和难以言喻的心痛的情绪,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需要离开那里,需要空间,需要……冷静下来。
可是,去哪里?
寒风卷着地上的积雪,扑打在她的脸上,冰冷刺骨。
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属于哈尔的厚重斗篷,斗篷上原本残留的、几乎快要消散的清冽气息,似乎还能给她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战争留下的废墟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荒凉。
东边,是苏菲庇护所的方向,那里有温暖和秩序,但此刻,她觉得自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无法去面对苏菲温和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
那么,只剩下一个去处了——山谷下方那个因为战后重建而逐渐恢复了些许生机的小镇市集。
那里有人声,有烟火气,或许能冲淡她心头的寒意和混乱。
下定决心后,池小橙深吸一口气,忍着腿上的不适,一步步朝着山谷下的镇子走去。
路并不好走,积雪融化后又结冰,泥泞不堪。
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挣脱某种无形的束缚。
离城堡越远,那种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类似于“被注视”的感觉似乎就越淡,但另一种感觉却悄然滋生——一种空落落的,仿佛踩在云端般不真切的眩晕感。
自由了吗?
哈尔烧了契约,给了她地图和金币,甚至让她“滚回你的世界”。
他刚刚又一次用最激烈的方式驱赶她。理论上,她此刻是“自由”的。
可为什么,这“自由”的感觉如此糟糕,像宿醉后的头痛,像突然被剥离了赖以生存的空气?
镇子的轮廓渐渐清晰,低矮的房屋升起袅袅炊烟,集市传来的隐约人声像遥远的潮汐。
她加快脚步,几乎是带着一种渴望,汇入了那稀稀拉拉的人流中。
战后的小镇市集,远谈不上繁华,却充满了顽强的生命力。
摊位上摆着粗糙的手工陶器、自家织染的布料、还带着泥土的冬储根茎作物,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卖廉价糖果和小玩意的摊子。
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的香气、马匹的气味、还有人们呵出的白雾和交谈的嗡嗡声。
池小橙裹紧斗篷,低着头,试图融入这人群。
她在一个卖热栗子的摊子前停下,摸出哈尔给她的钱袋里的几枚铜币,买了一小包。
滚烫的纸包捧在手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却无法传递到心里。
她剥开一颗栗子塞进嘴里,香甜软糯,味同嚼蜡。
她强迫自己观察周围。
女人们围着布摊讨价还价,孩子们在摊位间追逐打闹,几个老人坐在避风的墙角晒太阳闲聊。
这一切如此平常,如此……真实。
是她穿越前后都很少真正融入的、属于普通人的生活。
她本该觉得亲切,或者至少是平静。
但恰恰相反,一种莫名的恐慌感,像冰冷的藤蔓,开始沿着她的脊椎悄悄向上爬。
那些嘈杂的人声,不再让人感到安心,反而像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让她头晕目眩。
周围人们投来的或好奇、或漠然的目光,仿佛都带着无形的压力,让她感到窒息。
她觉得自己像个异类,像个突然被扔进正常世界的怪物,格格不入。
腿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城堡里那个因为她而失控吐血的男人。
她离开是对的,对吗?留在他身边,只会让他更痛苦,更危险。
可是……为什么离开会让她感觉如此糟糕?仿佛整个世界的重心都偏移了,脚下的大地变得柔软而不真实。
她踉跄了一下,撞到了一个提着篮子的妇人。
“哎呀!看着点路!”妇人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拍了拍被碰到的衣袖。
“对、对不起……”池小橙慌忙道歉,声音细若蚊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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