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橙不知道自己那样蜷缩了多久。
亡者电台里那些破碎的、带着最后体温和牵挂的遗言,尤其是同乡士兵那用生命传递的微弱讯息,像一把冰冷的凿子,在她早已不堪重负的心防上又凿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寒意和巨大的、无处宣泄的悲恸从那个洞里呼呼地往外冒,让她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
牙齿深深陷在下唇早已破皮的伤口里,血腥味和泪水的咸涩混合在一起,被她一口一口,沉默地咽回喉咙深处。
那只冰冷的手曾短暂地、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迟疑落在她的背上,很轻,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翻涌的内心激起一圈微澜,但很快,那触感消失了,脚步声远离,重新归于控制台方向的阴影里。
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大厅里死寂无声,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压抑。
亡者电台带来的冲击余波未平,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哀悼和更深的绝望。偶尔能听到极力压抑的、吸鼻子的声音,或是睡梦中因恐惧而发出的啜泣。
烛光和卡西法的火苗依旧摇曳,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徘徊不去的幽灵。
池小橙慢慢抬起头,眼眶通红,脸上泪痕未干。她望向控制台的方向。
哈尔隐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紧绷的轮廓。
他似乎正全神贯注于水晶球上流动的微光,指挥着城堡规避着外界间歇性的炮火轰击。
但池小橙敏锐地注意到,他放在控制台边缘的左手,指节绷得死紧,甚至微微发抖。
而他那头总是随着心情变幻颜色的头发,此刻是一种沉寂的、近乎于铁的灰黑色,了无生气地垂落着,几缕发丝黏在他汗湿的额角。
壁炉里,卡西法的火焰燃烧得异常安静,不再是往常那样跳跃嬉闹的模样,火苗低伏,颜色是一种疲惫的暗蓝色,时不时极其微弱地噼啪一下,溅起几点火星,又迅速黯淡下去。
“哈尔…”卡西法的声音第一次听起来如此虚弱,甚至带着点嘶哑的杂音,像快要烧尽的柴火,“停下…别再动用魔力了…你感觉不到吗?那东西…爬得更快了…”
哈尔仿佛没听见,或者说根本无暇他顾。
水晶球内代表敌军炮火的光点骤然变得密集,他右手快速划过球面,勾勒出一个复杂的防御符文。
城堡随之剧烈一震,成功偏转了一发致命的攻击,但代价是——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极其痛苦的闷哼从哈尔喉咙里挤出。
池小橙的心猛地一揪。
她看见哈尔的脊背瞬间绷成一道僵硬的弧线,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猛地抬起右手撑住控制台边缘,才勉强稳住身体。透过他背后衬衫被汗水浸湿后贴紧的布料,池小橙惊恐地看到——
在他脊椎的位置,数道扭曲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阴影正透过布料隐隐透出轮廓!
它们像是有生命的荆棘,盘踞在他的脊骨上,随着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魔力的流转而微微蠕动,仿佛正在汲取他的生命力和痛苦,茁壮成长!
“诅咒…”池小橙听见自己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气音。
这就是卡西法一直警告的,过度使用魔力所带来的反噬!它不再是隐性的威胁,而是化为了肉眼可见的狰狞形态!
“感觉不到?”
卡西法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焦急,“你回头看看!看看你自己的背!那黑荆棘都快钻出你的皮肉了!再这样下去,下一次它们吸干的可就不只是你的魔力,你会先一步彻底石化,变成一尊真正的、冰冷的雕像!”
哈尔猛地喘了一口气,像是刚从水下浮出。他灰黑色的头发似乎更黯淡了些。
他没有回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闭嘴。卡西法。城堡…不能停。”
“不能停?等你变成石头,这破城堡一样得完蛋!”卡西法火焰激动地窜高了一瞬,又迅速萎靡下去,颜色更加黯淡。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从城堡底部传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大厅一角,那座由哈尔之前拼凑修复、作为最后防御手段的老旧魔法炮台,其基座连接处猛地迸发出一串刺眼的电火花,随即整个炮台歪向一边,关键的能量传导管道赫然断裂,彻底瘫痪了。
“该死!”哈尔低咒一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朝着破损的炮台走去。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但速度很快。
“哈尔!别!”卡西法发出尖锐的啸音,“那需要精细魔力修复!你会加速…”
池小橙看着哈尔径直走向炮台,看着他背后那透过衬衫愈发清晰的、蠕动着的黑色荆棘纹路,一股冰冷的恐惧和另一种灼热的冲动猛地攫住了她。
几乎就在哈尔抬起手,指尖即将凝聚起修复魔力的微光瞬间——那微光已然带上了一丝不祥的灰白结晶质感——池小橙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停下!”她尖叫着,声音因恐惧和急切而变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