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暖湿水汽仿佛还粘在皮肤上,池小橙一路跌跌撞撞逃回自己冰冷的金属房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肋骨。
手腕上契约烙印的剧痛虽已平息,但残留的冰冷悸动和门把手引发的诡异蓝光,如同烙印般刻在她混乱的思绪里。
哈尔在氤氲雾气中慵懒而危险的调侃
——“你的演技撑得住吗?”
——更像是一根无形的刺,扎得她坐立难安。
她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试图隔绝那穿透石壁、若有似无的、属于城堡本身的低沉嗡鸣,以及更深层…那似乎与卡西法火焰隐隐共鸣的、微弱的搏动声。
接下来的几天,城堡的气氛沉滞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哈尔那扇刻满符文的橡木门依旧紧闭,偶尔传出的压抑闷哼提醒着里面承受的巨大痛苦。
苏菲变得更加沉默,那双温和的棕色眼眸被疲惫和一种深藏的忧虑笼罩,她佝偻着老妇人的身躯,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沉默地打扫、准备简单的食物、清理哈尔门前可能沾染的零星污迹,池小橙再也没见过那晚走廊的惨状,仿佛被某种魔法抹去。
马鲁克的眼神愈发复杂,带着孩童特有的敏锐和警惕,常常在池小橙试图靠近厨房或壁炉时,像只受惊的小兽般迅速避开。
壁炉里,卡西法的火焰燃烧得异常安静,橘黄的火舌偶尔跳跃一下,映照着炉壁上变幻的影子,仿佛在积蓄力量,或者在无声地观察着这微妙的平衡。
池小橙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个巨大而华丽的琥珀里,粘稠的窒息感无处不在。
身上残留的血腥气、汗味,还有浴室里那挥之不去的、属于哈尔的水汽与陈旧香料混合的气息,都让她觉得自己快要发霉腐烂。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像个幽灵在冰冷的金属管道和空旷的厅堂间游荡,契约烙印在手腕上持续传来冰冷的压迫感,提醒着她与那个房间深处挣扎存在的、无法挣脱的联系。
这种令人发狂的死寂,在第三天傍晚被打破了。
城堡正以一种缓慢、沉重的节奏在荒野上空移动,夕阳的余晖将金属外壁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
突然,城堡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攥住,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所有的移动都停滞了。
厨房里传来陶罐落地的碎裂声,池小橙扶着冰冷的墙壁才稳住身形。
“开门,哈尔·潘德拉贡!”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却又充满穿透力的女性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直接穿透了城堡的墙壁,在每个人的耳畔响起。
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瞬间驱散了城堡里所有昏昏欲睡的气息。
池小橙的心脏骤然缩紧——莎莉曼夫人!
苏菲正佝偻着腰,用一把小刷子仔细清理壁炉旁散落的、几根沾着暗红血点的黑色羽毛,显然是哈尔某次归来时遗落的。
听到这声音,她握着刷子的手猛地一颤,苍老的脸上血色尽褪,那双温和的棕色眼眸瞬间被巨大的惊惧填满,连呼吸都停滞了。
马鲁克从楼梯上连滚带爬地冲下来,小脸煞白,惊恐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城堡紧闭的黑色大门。
卡西法的火焰“噗”地一声窜高,火焰的颜色瞬间变得幽蓝,噼啪作响,仿佛在无声地咆哮着愤怒和戒备。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城堡。
只有那冰冷的女声在回荡后的余音,以及卡西法火焰不安的噼啪声。
片刻之后,“嘎吱——”
那扇沉重的、刻满防御符文的橡木门,缓缓打开了。
哈尔走了出来。
池小橙的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的哈尔,与她浴室中惊鸿一瞥的、带着水汽的慵懒性感截然不同,也与那晚在血泊中扭曲的庞大怪物判若两人。
他穿着一身略显凌乱的深紫色丝绒睡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小片苍白的胸膛。
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线,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灰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力气,身形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摇晃。
那头标志性的熔金长发失去了光泽,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
他刚刚经历的反噬显然远未恢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强弩之末的脆弱感。
然而,当他抬起眼帘,那双深邃的绿眸扫过厅堂时,里面燃烧的却不是虚弱,而是一种冰冷、锐利、带着强烈攻击性的光芒,如同受伤的猛兽在扞卫最后的领地。
他的目光掠过瑟瑟发抖的马鲁克,扫过僵立当场的苏菲,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阴影里、同样屏住呼吸的池小橙身上。
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洞悉一切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径直走向城堡紧闭的黑色大门。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抬起那只骨节分明、此刻却显得异常苍白的手,轻轻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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