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藏渊市近郊的废宅上空。
顾昭贴着青砖墙,指尖触到墙皮剥落处的粗粝,耳尖还残留着苏绾方才在暗格里掐他时的刺痛——那支刻着"沈"字的银簪,此刻正别在她发间,随着她猫腰移动的动作,在月光下晃出一线冷光。
"结界有三重。"哑僧的声音擦着顾昭后颈响起,枯瘦的手指虚点前方。
顾昭顺着看过去,废宅中央的祭坛被一团幽蓝光晕裹着,七枚符石悬浮在半空中,像七颗浸在深潭里的星子。
他能感觉到自己袖中的玉芯在发烫,那是点化之力在共鸣,"第七枚......"他喉结动了动,"有断契者的气息。"
苏绾突然攥住他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结界是守灵人古法,外层防探,中层困人,最里层......"她的指甲轻轻掐了掐他脉搏,"最里层会吞噬活物的生气。"顾昭望着她发间银簪,想起暗格里她泛红的眼眶,突然明白她为何坚持要来——那支簪子,或许是解开苏家与沈无妄关联的钥匙。
"我破外层。"顾昭摸出玉芯,灵力顺着指尖灌进去。
青灰色的玉面瞬间泛起金纹,像活过来的蚯蚓沿着他手背攀爬。
他能看见结界表面浮起细密的纹路,像被风吹皱的水面,"苏绾,你找中层的阵眼;哑僧大师......"他转头看向始终垂眸的老僧,"麻烦护着我们。"
哑僧合十,袈裟下伸出的手突然暴起青筋——那只手背上,赫然纹着与祭坛符石同色的幽蓝纹路。
顾昭心头一跳,想起卷宗里"灵界守护者"的记载,原来哑僧的身份,比他们想象中更接近核心。
玉芯的金纹突然炸开。
顾昭咬着后槽牙,看着外层结界被撕开一道细缝,像黑布被刀尖挑开。
苏绾的银簪已经出鞘,她反手握住簪尾,在月光下划出银弧,精准刺向左侧槐树根——那里的泥土突然翻涌,露出半块刻着"困"字的青石板。"找到了。"她低喝一声,银簪重重敲在石板上,石板应声碎裂,中层结界泛起涟漪。
顾昭趁着空隙冲过去,离祭坛还有三步时,玉芯突然在掌心灼烧。
他猛地抬头,七枚符石的幽蓝光芒里,第七枚正剧烈震颤,符面上浮现出一行他熟悉的字迹——是沈无妄在《断契手札》里写的"唯心为刃"。
他瞳孔骤缩,终于明白昨夜血字的含义:"断契之道不是摧毁,是......"
"是痴人说梦。"
阴冷的男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顾昭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这是昨夜山巅那个冷笑的声音!
他转头,只见数十道金光从四面八方窜出,黑袍守卫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影子,将三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老者掀开头巾,苍白的脸在幽蓝符石下泛着青灰,正是云起拍卖的老股东白崇礼。
"顾小友,"白崇礼抚着胡须笑,"你师父当年也是这么莽撞,结果呢?"他的目光扫过苏绾,"苏小姐,令尊要是知道你帮着外人搅局,怕是要从病床上爬起来。"
苏绾的银簪在掌心转了个圈,寒光掠过白崇礼眉骨:"我父亲躺了十年,白叔倒是精神得很。"她话音未落,银簪已经刺向最近的守卫——那守卫不闪不避,抬手接住银簪,金属摩擦的尖啸声里,苏绾的虎口震得发麻。
顾昭这才发现,这些守卫的皮肤下泛着幽蓝,分明是被符石控制的活死人。
"昭哥!"苏绾的惊呼声里,顾昭被一道金光撞得撞在祭坛上。
他闷哼一声,怀里的玉芯几乎要碎裂,却在触到符石的瞬间,沈无妄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暴雨夜的修复室,老修复师捏着玉芯对他说"断契不是斩绳,是让绳子知道该往哪走";火场里那尊青铜碑,碑文在火焰中显现"契约本无善恶,执契者心有明暗"......
"原来如此!"顾昭突然笑了,鲜血顺着嘴角滴在符石上。
他无视围攻而来的守卫,将玉芯按在第三枚符石背面——那里果然有个指甲盖大小的凹痕,正是"断契残式"的接口。
灵力如决堤的洪水涌进符石,他能感觉到符石内部的灵脉在逆转,原本束缚灵体的锁链开始松动。
"你疯了!"白崇礼的声音带着颤音,"那些被镇压的凶物......"
顾昭听不见。
他只看见符石里的灵脉在重组,被封印的灵体化作青烟飘向夜空,他们的脸他在修复古物时见过——是被贪念污染的瓷匠,被权欲吞噬的将军,还有......他的师父。
师父的虚影朝他笑了笑,口型分明是"做得好"。
但下一刻,祭坛剧烈震颤。
顾昭的灵力突然被抽走大半,他看见另外几枚符石的灵脉开始扭曲,原本温顺的锁链变得狰狞,撞破结界冲出来的,是他在《凶物志》里见过的——青面獠牙的玉佣,双眼冒火的铜鹤,还有一团裹着黑雾的影子,那是被百种邪念淬炼的"念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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