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轩后巷的青石板被月光浸得发亮,顾昭的鞋跟磕在砖缝里,膝盖撞上门板时才惊觉自己刚才跑得太急——密室入口藏在二楼阁楼的雕花书柜后,苏绾的指尖在第三块榫卯处一压,暗簧"咔嗒"弹出,霉味混着檀木香气扑面而来。
"进来。"哑僧单手撑着门框,佛珠串在腕间绷成一条直线,最后扫了眼巷口晃动的树影才退进来。
顾昭反手扣上暗门,听见外面铜铃被风刮得急响,像师父从前敲的醒木。
密室不大,墙上嵌着盏煤油灯,苏绾划亮火柴时,顾昭看见她耳尖还泛着白——刚才在博物馆管道里,那道冷风擦过她后颈时,他摸到她脖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给。"苏绾将《守灵录》拍在木桌上,封皮的金线在灯光下泛着旧色,"师父失踪前把这本家谱改了名字藏在梁上,我上个月整理时才发现。"她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突然顿住,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子,"看这里。"
顾昭凑过去,归一璧在他掌心发烫,残片上的血字正与书中墨迹重叠。"终契非仪,乃锢厄之始。"他念出声,喉结发紧,"百年前八家联断怨契,灵奴失控,断契者自祭以镇......"
"所以现在有人要重启的,是当年失败的封印。"哑僧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他屈指叩了叩桌面,"他们要的不是灵奴,是被镇在怨契里的东西——那些被八家以血誓困住的凶灵。"
顾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师父指着修复台上的青铜爵说:"古物有灵,可灵若成怨......"话音未落,爵身突然裂开细缝,暗红液体渗出来,像血。
后来师父烧了半柱沉水香才安抚下来。
"我祖父......"他突然开口,声音发涩,"您说他是关键人物?"
哑僧没接话,目光扫过顾昭颈间露出的半枚银锁——那是他从小到大没摘过的,锁面刻着"顾"字,边缘有火烧过的痕迹。
苏绾突然合上《守灵录》,纸张摩擦声刺得人耳膜发疼:"档案馆地下库房有未公开的古籍,我父亲以前提过,八家契约可能藏在那里。"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跟着动了动,"现在去,赶在他们布网前。"
顾昭摸出怀里的银匣残片——这是师父失踪前塞给他的,当时老人的手冷得像冰:"若见机关,以血引灵。"此刻残片贴着皮肤发烫,他直觉这是钥匙。
藏渊市档案馆的地下库房比顾昭想象中更暗。
苏绾举着手机电筒,光斑扫过霉斑斑驳的木架,灰尘在光束里跳着舞。
哑僧走在最前,佛珠串突然绷直,指向墙角半人高的青石台:"这里。"
顾昭将银匣残片按在石台上,掌心的归一璧突然灼痛。
他倒抽冷气,血珠渗出来滴在残片上,青石台"嗡"地震颤,表面浮起与银匣相同的云雷纹。
"咔——"
石盖裂开的瞬间,霉味裹着陈纸香涌出来。
顾昭取出一卷绢帛,触感像摸着晒干的蝉翼,绢首"断契同盟"四个篆字已褪成浅黄。
三人围在石阶上展开绢帛时,顾昭的呼吸突然一滞。
绢尾的签名里,"顾"字的墨色比旁的深些,像落过泪;而在"顾家"下方,"苏氏"二字笔锋刚劲,分明是男人的手迹。
"苏绾......"他抬头,看见她正盯着"苏氏"二字,指尖攥得发白,"你父亲......"
"他从未说过。"苏绾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喉结动了动,"十年前我问他守灵人往事,他只说'苏家不碰凶物'。"她突然抬头,眼尾泛红,"可这上面......"
"咚!"
金属碰撞声炸响在门外。
哑僧的佛珠串"唰"地绷直,指向密室入口:"他们用了灵媒锁,三息后破门。"
顾昭的手指刚触到绢帛,上面突然渗出血字,像有人蘸着朱砂在写:"第九代,背誓者将成祭品。"字迹歪扭如蛇,还带着未干的腥气。
"走!"苏绾抓起《守灵录》就往怀里塞,"后院有个旧水井,井壁有暗道——"
"顾昭。"哑僧突然抓住他手腕,佛珠串烫得惊人,"护好绢帛,这是解开终契的钥匙。"
顾昭将绢帛塞进衣襟最里层,能感觉到血字还在渗,像有人拿烧红的针在扎。
他跟着苏绾往楼梯跑,身后传来木门碎裂的巨响,混着沙哑的嘶吼:"第九代!
你逃不掉——"
旧水井的青苔滑得他差点栽进去,苏绾先跳下去,仰头对他伸手:"快!"顾昭抓住她的手,掌心的归一璧突然凉透,像师父当年补玉时覆在他手背上的温度。
"师父,"他望着头顶逐渐缩小的月光,喉结动了动,"我好像......有点明白您说的'人不能垮'了。"
井底暗道的风灌进来,带着潮湿的土腥气。
顾昭听见身后哑僧的佛珠串重新串成线的轻响,还有苏绾急促的呼吸——她的手还攥着他,暖得惊人。
而在他们头顶,档案馆地下库房的灯光骤然亮起,几个黑袍人举着罗盘冲进来,为首者的指尖划过顾昭刚才站的位置,沾了一手血:"追。"
绢帛在顾昭怀里发烫,血字还在生长,最后几个字刺痛他的皮肤:"七日之限......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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