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推开通往玉衡轩后堂的木门时,晨雾正顺着雕花窗棂漫进来。
他掌心的镜钥还带着飞机上的凉意,与口袋里的残玉相互摩挲,像两颗蓄势待发的心跳。
"放这儿。"苏绾已经将从东南亚带回来的青铜镜稳妥搁在修复台上,指尖在镜沿的云雷纹上轻轻叩了叩,"温度恒定18度,湿度55%,和唐代青铜镜的保存环境吻合。"她的白大褂袖口沾着飞机餐的咖啡渍——这是顾昭认识她三年来,头回见她穿得这么不讲究。
楚云抱着笔记本跟进来,屏幕蓝光在他眼下青黑的阴影里忽明忽暗:"老秦说您要的修复工具都备齐了,西域沙蚀文物专用的骨胶、驼绒刷,还有......"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顾昭摊开的手心里。
那枚镜钥正随着顾昭的动作轻颤,云纹里渗出极淡的金光,像被风吹散的星子。
"共鸣了。"顾昭的声音发紧。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响——自三年前师父失踪后,这是他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镜钥被他缓缓推向铜镜,当两者间距缩至十厘米时,青铜镜表面突然泛起涟漪,倒映出的三人影子扭曲成重叠的重影。
苏绾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上前半步,指尖几乎要碰到镜面,又在最后一刻收住:"灵脉波动......和镜渊里的邪念不同。"她转头看顾昭,眉峰微挑,"试试看你的点化能力。"
顾昭深吸一口气。
他弯腰凑近镜钥,瞳孔里浮起淡金色的纹路——这是"点化万物"启动的征兆。
指尖触到云纹的刹那,无数细碎的光片涌入脑海:褪色的驼队、飞扬的胡旋舞、还有一段蜿蜒如活物的灵脉,正从镜钥中心延伸向西北方,在沙漠深处打了个极深的结。
"西域......沙埋的古道遗址。"他踉跄后退半步,后腰抵在修复台边缘,"具体位置......需要坐标。"
楚云的键盘声几乎是立刻响起。
他推了推眼镜,屏幕上的卫星地图快速切换着:"唐代'石羊驿'遗址,在塔克拉玛干边缘。
史书记载是丝路中转驿站,民国时有考古队进去过,出来后全队疯了三个。"他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还有传言说,驿站地底下压着......初镜。"
修复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顾昭摸出手机,给老秦发了条消息,拇指在"出发"两个字上悬了三秒才按下。
窗外的麻雀扑棱着飞过,他听见自己说:"明天清晨走。"
"我来安排车辆。"楚云已经开始翻背包,"干扰器、灵封盒、防沙面罩......"
"等等。"苏绾从帆布包深处抽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皮上"守灵录"三个字被虫蛀得残缺不全,"师父失踪前留给我的残卷。"她翻到某一页,指腹抚过褪色的墨迹,"初镜者,万象之源,映照古今,可通归墟之门。"她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更深的阴影,"归墟是守灵人口中的禁忌,传说能吞噬一切灵识......顾昭,这镜子不是我们能随便碰的。"
顾昭伸手按住她搁在书页上的手背。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与古物打交道的温度,连指纹里都浸着松烟墨的味道:"但师父在归墟尽头。"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敲在青铜上的槌,"三年前他修复'血沁玉扳指'时被凶物拖走,我当时够不着他的衣角。"他低头看向镜钥,"现在,我够着了。"
苏绾的手指在他掌心里轻轻蜷了蜷,最终反握住他的手腕:"我跟你去。"
老秦安排的越野车在次日清晨准时停在玉衡轩门口。
车身蒙着层薄灰,前挡风玻璃上贴满"藏渊-喀什"的过路费票根——这是跑了二十年西北线的老车,发动机轰鸣声像头醒过来的老狮子。
顾昭把修复箱塞进后备箱时,瞥见苏绾正往腰间别灵封帕。
那方绣着缠枝莲的帕子在阳光下泛着淡金,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别发呆。"她甩了甩长发坐进副驾,发梢扫过他鼻尖,"楚云说遗址外围有流沙区,你带的驼绒刷够不够?"
"够。"顾昭坐进后排,把残玉塞进贴胸的口袋。
越野车碾过青石板路时,他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梧桐,突然想起师父常说的话:"古物不会说话,但它们会等人。"现在,有人在等他,也有人在阻他——比如此刻正蜷缩在某个阴影里,擦拭嵌着邪晶匕首的影蛇。
下午三点,越野车碾过最后一道沙梁。
顾昭摇下车窗,热风裹着沙粒扑进来,刮得人鼻尖生疼。
远处的遗址轮廓逐渐清晰:半堵夯土城墙斜斜插在沙里,墙头上还残留着几块青灰色的瓦当,像被岁月啃剩的牙齿。
"就是这儿。"楚云的手指戳在导航屏幕上,"石羊驿遗址核心区,地下两米有蜂窝状的夯土层,应该是地宫入口。"
顾昭闭眼。
点化能力如潮水漫过全身,他能清晰感知到脚下的灵脉——那是条暗金色的游龙,从遗址中心向下延伸,在地下三十米处突然收紧,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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