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指尖刚触上画卷边缘，掌心便腾起灼烧般的刺痛。
他咬着后槽牙稳住呼吸，师父笔记里的字迹在脑海中翻涌——"灵污术者，以邪念为引，将器物灵性绞成乱麻，轻则噬主，重则成煞"。
此刻他能清晰感知到画卷里的灵流，哪里是正常的温驯脉络？
分明是团被搅碎的墨汁，每一缕都裹着尖刺，扎得他识海生疼。
"苏绾，查这画的来历！"他喉间发紧，额角青筋随着灵流翻涌突突跳动。
三印结界的金光已淡成薄纱，刚才那只绿头鸳鸯撞出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苏绾的平板"啪"地拍在桌上，指尖在屏幕上翻飞的速度快得带起残影。
她睫毛剧烈颤动，瞳孔里映着古籍扫描件的光："鸳鸯合卺图......是宋明婚俗里的契约画！"她突然抬头，鬓角碎发被冷汗黏在脸上，"画里的鸳鸯不是装饰，是阴阳契印！
夫妻交拜时用血墨点睛，死后若有执念未消，这画就成了......"
"成了通阴的门。"顾昭接得比她还快。
他感觉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画卷里那女子的笑更浓了，眼尾泪痣红得像要滴出血，"所以当年有人故意用这画封印林婉儿的怨魂，结果反而养出了半凶物。"
"我们错了......"
沙哑的哽咽从角落炸开。
厉婆婆不知何时跪坐在地，枯树皮似的手抓着地毯，指缝里渗出血丝："小姐她根本没克死姑爷！
是老夫人听了道士的话，说小姐命硬，要拿她的尸身镇宅......"她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得滚圆，"那道士说把小姐和姑爷的画像封进地基，再用血祭养三年，就能化凶为吉！
可三年后......"
"三年后这画活了。"顾昭替她说完。
他能看见画卷边缘渗出黑红色的雾气，像蛇信子似的舔着结界。
那女子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混着指甲刮玻璃的刺响："你们以为我是林婉儿？
她早被我吃干抹净了。"
第二只鸳鸯扑棱着翅膀冲过来。
顾昭手腕翻转，镇灵符"唰"地抖开——这是他昨晚刚用雷击枣木刻的，符纹里还凝着半滴师父留下的灵露。
可符咒刚凑近画卷，黑雾突然缠上来，符纸"刺啦"一声裂成两半。
"昭哥！"苏绾的手按上他后腰，温凉的掌心隔着布料传来力量，"灵流紊乱区在画心！"
顾昭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他猛地扯开领口，常年贴着皮肤的灵火晶石此刻红得发烫，像颗要坠落的星子。"借你点光。"他低喝一声，指尖刺破晶石表面的封蜡，暗红灵液顺着指缝滴在画卷上。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
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绣帕里飘出来。
是小蝶，上次在绣帕里见过的贴身侍女。
她发间的珍珠簪子闪着微光，开口唱的却是首顾昭从未听过的曲子，调子像山涧里的泉水，清凌凌地漫过所有噪音。
画卷里的女子突然僵住。
她眼尾的笑褪了，眼底浮出一丝慌乱，像被人猛地撕开了面具。
顾昭瞳孔骤缩——这抹慌乱太熟悉了，和绣帕里林婉儿掉泪时的神情分毫不差。
"就是现在！"他吼了一嗓子，另一只手快速结出"锁魂印"。
灵火晶石的光突然暴涨，将整幅画卷裹进金红交织的光团里。
女子的尖叫刺穿耳膜，可顾昭听不清了，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指尖——那里能触到灵流里最细的那根线，那是林婉儿残留的、未被污染的一缕魂。
"归位。"
他轻声说。
光团"轰"地炸开。
顾昭踉跄着后退两步，苏绾及时扶住他的腰。
两人盯着桌面——原本的画卷已烧成灰烬，只余几片黑蝴蝶似的残纸打着旋儿飘落。
可地面的大理石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幅淡金色的地图，七颗红点像北斗七星般排列，最中间那颗旁边，用极小的隶书写着："绣帕匣·卷二"。
厉婆婆爬过来，颤抖的手抚过地图，眼泪滴在"卷二"两个字上："这是......林家老宅的地下图？"
顾昭没答话。
他蹲下身，指尖离地图半寸悬着——能感觉到那上面有微弱的灵流在跳动，像心跳。
苏绾的影子罩下来，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这地图......和我爷爷笔记里提到的'七煞阵'位置重合。"
窗外突然吹进一阵风。
残纸被卷起来，其中一片飘到顾昭脚边。
他弯腰捡起，发现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七月半，月蚀时，卷二现。"
苏绾的手机在这时震动。
她看了眼屏幕，抬头时眉峰微挑："云起拍卖收到匿名委托，说有件'绣帕匣'要拍卖，时间定在......"她顿了顿，"七月十五，月蚀夜。"
顾昭把残纸收进兜里。
他望着地面的地图，灵火晶石在颈间重新亮起微光，热度透过皮肤渗进血脉。
远处传来拆迁队收工的哨声，可他耳边还响着小蝶的安魂曲，清凌凌的，像在说：
"该找下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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