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室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顾昭望着韩九弯腰捡雪茄时泛着油光的后颈,喉结动了动。
腕间残玉的凉意顺着血管往四肢窜——这是古物在警告危险临近,可他盯着梅瓶上那行古篆,心跳反而比修复最精细的瓷片时还要稳。
"顾先生,有些秘密,知道得太多..."艾德里安的尾音像刀片刮过玻璃,领针上的碎瓷片在灯光下泛着幽蓝,像极了三年前师父失踪那晚,他留在案头的那半块残玉的颜色。
顾昭垂眼扫过梅瓶裂纹,突然笑了:"韩九爷说我师父倔,可当年他修复'霁蓝釉三足炉'时,您不也夸过'玉衡轩的手艺人,骨头里都浸着瓷性'?"他指尖轻轻叩了叩工作台,"我就是好奇,这瓶子的裂纹断得太巧了——您说程婉儿做的伪,可她仿的是釉色,仿不了灵脉。"
韩九的雪茄重新叼回嘴里,火星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小顾,你师父失踪前欠了我半幅《千里江山图》的修复钱。"他站起身,皮靴碾过地上的烟灰,"现在这瓶子要是出了岔子..."
"我这就给它做个加固。"顾昭打断他,转身从工具柜里取出个深棕色玻璃瓶,"前阵子新调的釉面稳定剂,能把裂纹锁死在现有状态。"他拧开瓶盖,药水瓶口飘出淡淡松节油混着矿石粉的味道——这是他专门让苏绾从云起拍卖实验室顺的,成分足够真,效果足够假。
艾德里安的目光在药瓶和梅瓶间来回扫了三遍,忽然抬手按住韩九的胳膊:"九爷,顾先生要修就让他修。"他笑起来时眼角细纹像蛛网,"等明早展会开始,这瓶子是龙是虫,自有买家说了算。"
韩九的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又狠狠吸了口雪茄才松口:"行,你修。"他转身往外走,皮夹克蹭过门框时发出刺啦声,"明早八点,云起会展中心,我要看到完好的瓶子。"
艾德里安最后扫了眼梅瓶上的篆字,跟着退出门去。
门关上的瞬间,顾昭听见走廊里传来韩九压低的骂声:"那小娘们儿最近巡夜太勤,让老周把后门锁死..."
他摸出手机给苏绾发了条消息:"后门锁死,走通风管道。"
凌晨三点,修复室的通风口传来极轻的金属摩擦声。
顾昭抬头时,正看见苏绾从管道口翻下来,黑色高领毛衣沾着灰尘,发梢还挂着片蜘蛛网。
她怀里抱着个锦盒,盒盖掀开条缝,露出与工作台梅瓶几乎一模一样的釉色——但顾昭知道,那是他用三天时间做的仿品,胎体比真品轻半两,底足旋痕多了道。
"仿得不错。"苏绾把真品小心放进锦盒,指尖在仿品底部快速划了道月牙形刻痕,"这个标记,只有你点化时能看见。"她凑近顾昭耳边,呼吸带起他额前碎发:"明天展会前,除了你,没人能碰它。"
顾昭盯着她耳后淡淡的青灰——那是守灵人秘术留下的痕迹,每次使用能力都会更明显些。
他喉结动了动,把"小心"两个字咽回去,只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的云起会展中心像座水晶宫,玻璃幕墙外的阳光透进来,在梅瓶展区的红丝绒布上洒下金斑。
顾昭站在展柜前,能听见身后人群的窃窃私语:"听说这是元末命启窑的东西?韩九爷亲自押的宝,能差吗?"
他伸手按在展柜玻璃上,残玉在腕间发烫。
点化之力顺着指尖渗进去,仿品梅瓶的灵脉在他眼里突然清晰起来——那道月牙刻痕像颗小痣,在胎体深处闪着微光。
"各位。"顾昭退后两步,拿起话筒,"今天我要现场演示这只梅瓶的修复过程。"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开,展区立刻安静下来。
顾昭解开腕间残玉,轻轻放在展柜上。
残玉触到玻璃的瞬间,整个展区突然暗了下来。
众人惊呼中,梅瓶表面泛起淡青色光晕,像春冰初融的湖水。
一段影像从光晕里浮出来:元末的青砖地窖,一个穿靛蓝粗布短打的匠人正把梅瓶往墙缝里塞,背后传来喊杀声。
匠人突然转身,对着空气高喊:"守灵未灭,玉衡犹存!"他脸上的血混着泪,滴在梅瓶釉面上,凝成个暗红的点——和顾昭在师父笔记里看到的手绘图一模一样。
"这是..."前排的老藏家扶着眼镜站起来,"这是灵化影像?"
顾昭点头,指尖划过展柜:"这只梅瓶是三百年前玉衡一脉的镇库之器。"他取出本泛黄的《天工开鉴》,"书里记载,镇库器底有阴刻铭文'守器三百年,归玉衡一脉'。"
他戴上白手套,小心捧起梅瓶。
底足的釉色在射灯下泛着宝光,一行细如蚊足的古篆随着他的触摸缓缓浮现。
人群里爆发出抽气声,几个记者的相机闪成一片。
"顾昭!"韩九的声音像炸雷,他挤开人群冲到展柜前,脸上的肥肉抖得厉害,"你弄这些虚头巴脑的光影,当我们是傻子?"
"是不是虚的,看看这个。"顾昭从西装内袋抽出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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