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媛轻轻点头,指尖在被单上掐出一道浅痕:“没什么可留恋的。”
刘芸犹豫了一下,原本想要劝说的话语在嘴边打了个转,最终还是被她咽了回去。她太了解这两个继女了,尤其是苏清媛。老苏在世的时候,总是说孩子长大了,就应该有自己的主见,哪怕是摔倒了,那也是她们自己选择的道路。
正因为如此,苏清媛和苏清颜从小就展现出了一种执拗的性格,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情,就算是有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刘芸心里很清楚,现在就算自己说再多“这都是为了你好”这样的话,也只会让苏清媛更加难受而已。
手术同意书是苏清媛自己签的字,当护士送来术前用药时,她毫不犹豫地接过纸杯,然后仰头将白色的药片吞了下去,整个动作就如同在喝一杯普通的白开水一样平静。
然而,当那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开来时,苏清媛的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这三年来喝下的那些调理中药。一碗接一碗的褐色汤汁,仿佛要让她把这辈子所有的苦涩都尝个遍。
那时候,她是多么渴望能够怀孕啊,可现在回想起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其实,苏清媛并不是真的多么渴望拥有一个孩子,而是被“妻子就应该传宗接代”这样的传统观念紧紧束缚住了。张磊的母亲总是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让苏清媛倍感压力。
每当亲戚们聚会时,总会有人对她的肚子投来异样的目光,然后在一旁窃窃私语。这些目光和话语就像一根根细针,不断地刺痛着苏清媛的内心。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张磊看她的眼神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最初,他的目光充满了温柔和爱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温柔渐渐被一些不耐烦所取代。
苏清媛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只能不停地运转,拼命想要完成“生育”这个任务。她这么做,仅仅是为了堵住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守住那一点点可怜的“正妻尊严”。
然而,这一切是多么的可笑啊!当那片小小的药片滑入喉咙的瞬间,苏清媛突然笑了起来,但她的眼中却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泪光。
不过,这一次,她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苏清颜握住姐姐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姐,等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好,就搬出来陪你。咱们租个带阳台的房子,养几盆花,你不是一直想学插花吗?”
“好啊。”苏清媛望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扯出一抹浅笑,“这世上的男人啊,大多靠不住,还是妹妹最贴心。”
“那是自然。”苏清颜用力点头,把姐姐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刘芸坐在旁边的陪护椅上,看着姐妹俩手拉手说话,眼眶悄悄红了。这世道对女人太苛责,可她的女儿们,总能在泥里开出花来。
姐妹俩挤在病房的小床上说了一下午话,从小时候偷藏零食被父亲发现,到大学时一起熬夜赶设计稿,再到对未来的零碎规划。苏清颜有太多话想跟姐姐说,可夕阳透过窗户爬上床沿时,她不得不起身——林宗尧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不能在外久留。
“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苏清颜帮姐姐掖好被角,“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路上小心。”苏清媛拍拍她的手,眼底藏着不舍。
回去的路上,苏清颜靠在车后座,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发呆。父亲的案子还没头绪,姐姐刚做完手术需要人照顾,母亲带着弟弟挤在老房子里……千头万绪像一团乱麻,缠着她的心脏。
“清颜!清颜——”
车刚驶出巷口,就听见刘芸气喘吁吁的喊声。苏清颜赶紧让司机停车,推开车门迎上去:“妈,您怎么跑出来了?是不是清川又闹脾气了?”
刘芸跑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拉住她的胳膊说:“光顾着你姐姐的事,忘了问你……在林家,没受委屈吧?”
苏清颜的鼻子忽然一酸。这三个月来,她习惯了报喜不报忧,可母亲总能一眼看穿她的伪装。
“真没有,”她挤出个笑,帮母亲顺了顺气,“您看我今天能顺利回来,就知道他们没太为难我。”
刘芸还是不放心,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条米白色围巾,絮絮叨叨地说:“早上刚织好的,你从小就怕冷,这料子软和,戴着暖和。”
围巾上还带着母亲手心的温度,苏清颜攥紧了,指尖触到细密的针脚,眼眶更热了。“妈,我知道了,您快回去吧,外面风大。”
被母亲推着上了车,苏清颜望着后视镜里母亲越来越小的身影,终于忍不住掉了眼泪。泪珠砸在围巾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不能倒下,为了父亲,为了姐姐,为了这个胜似母亲的继母和弟弟,她必须撑下去。
车子驶进林家老宅时,天色已经擦黑。苏清颜刚下车,就发现西翼小楼外站着不少佣人,神色匆匆地进进出出,气氛透着股不寻常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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