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窗帘缝隙里还没透进半点天光,苏清颜已经醒了。后颈贴着冰凉的真皮沙发,她猛地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身上的羊绒毯不知何时滑落在地毯上。
她向来浅眠,昨夜在主卧套间的沙发上蜷了半宿,连翻身都格外小心。此刻盯着地毯上那团柔软的灰蓝色,忽然想起昨晚管家送来时特意说的话——这是林老夫人特意让人从储藏室找出来的新毯子,说是给"少夫人"夜里盖的。
苏清颜弯腰捡起毯子,手指抚过细密的绒毛。这栋位于半山腰的独栋别墅大得惊人,光主卧就比她以前住的公寓客厅还宽敞,可她偏要窝在沙发上,像只警惕的小兽守着自己的领地。
——让佣人知道她和林宗尧分房睡,总归不太好。
视线落在床头柜上那对琉璃烛台,电子火焰还在幽幽跳动。昨天布置房间时,婚庆公司的人说这是林家长辈特意要求放的,图个"长命百岁"的彩头。苏清颜走过去坐在床沿,望着那簇不会熄灭的火苗发怔,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其实她根本没睡着。
三天前接到林家的提亲,她正在医院给昏迷的父亲签缴费单,林管家语气客气却不容置疑:"苏小姐,林老先生的意思是,只要你愿意嫁给宗尧,令尊的所有医疗费用,林氏集团会全额承担。"
林宗尧。这个名字在财经版面上出现的频率,比天气预报还密集。
苏清颜对着烛火轻轻呵出一口气。她对林氏集团的了解,多半来自财经新闻和父亲偶尔的感慨。林老爷子白手起家创下商业帝国,膝下三子两女,长子林伯涛主管地产板块,次子林仲海沉迷艺术品投资,三子早逝,两个女儿都嫁入了豪门。孙辈里最出挑的本该是林宗尧侄子林绍,可谁都知道,林氏真正的掌舵人,从来都是这位没进过董事会的"五叔"。
林宗尧三十七岁,比苏清颜大十五岁。十年前他从美国回来,用三年时间重组林氏核心产业,手段狠戾得像把淬了冰的手术刀。财经记者写他"在谈判桌上从不给对手留活路",商场对手骂他"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人情",连财经频道的评论员都不敢直呼其名,只敢称他"林氏的定海神针"。
三年前的冬天那场震惊全市的资本混战,林宗尧出席发布会时,面对记者关于恶意收购的质问,只是漫不经心地转着无名指上的玉戒:"商业竞争而已,总不能让对手觉得我好欺负。"
后来那家跟林氏抢项目的公司,三个月内就宣布了破产清算。
苏清颜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床单。三天前见到林宗尧时,他躺在ICU的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只有胸腔微弱的起伏证明还活着。这场意外,能不能醒过来全看天意。
这样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像尊易碎的瓷像躺在这里,连呼吸都需要机器辅助。苏清颜望着被子下那道微弱的轮廓,忽然想起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冲喜"而起的抗拒,莫名淡了些。
都是在跟死神拔河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呢?至少现在,他们还是"一家人"。
六点整,窗帘自动拉开一条缝,晨雾裹挟着山尖的寒气涌进来。苏清颜起身拉开衣柜,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套装,从香奈儿的粗花呢到阿玛尼的真丝衬衫,标签都没拆。她选了件最素净的米白色羊绒衫,配着自己带来的深色牛仔裤,刚换好衣服,门铃就响了。
"少夫人,我是张妈。"门外传来温和的女声。
苏清颜打开门,看到昨天负责带她熟悉环境的保姆站在走廊里,手里端着托盘。"老夫人说您早上可能没胃口,让厨房炖了小米粥。"张妈把餐盘放在玄关柜上,又补充道,"两个孩子都醒了,陈姐在看着呢,说等您吃过早饭再带过来。"
苏清颜端起温热的粥碗:"小宇和念念没闹吧?"
"乖着呢。"张妈笑了笑,"小少爷还拿着积木教小姐搭房子呢。"
苏清颜松了口气,张妈看着她小口喝粥的样子,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来之前听管家说,这位少夫人是苏家的二小姐,家里出事后才不得不答应联姻,原以为会是个哭哭啼啼的娇小姐,没想到这么沉稳。
二十岁的姑娘,本该在学校里为谈恋爱烦恼,她却已经能平静地坐在这儿,像模像样地扮演"林少夫人"。张妈在林家做了十年,见多了豪门里的虚与委蛇,此刻看着苏清颜纤瘦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七点半,苏清颜跟着张妈去主楼给林老夫人请安。实木旋转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只有水晶吊灯的折射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客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林老夫人坐在主位的紫檀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翻着报纸,听到脚步声抬眼扫过来,目光在苏清颜身上停顿了两秒。
"来了。"老夫人放下报纸,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吧。"
苏清颜刚坐下,就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背上,像细密的针在扎。她认得坐在左手边的中年女人是林伯涛的妻子王慧,旁边穿香奈儿套装的是林仲海的太太李曼,还有几个年轻女孩,应该是林家的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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