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离去带来的短暂松弛,瞬间被李老那声“官差又来问话了”击得粉碎。
林晏的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攥紧,猛地从地上弹起,下意识地摸了摸刚藏好父亲遗物的抽屉,又瞥了一眼腕间灼热未退的青符。
这次是因为什么?
是昨夜道士的现身引起了怀疑?
是那贴符的铁罐被发现了?
还是……他们终于查到了更深的东西,查到了十年前那场血案与如今邪事的关联?
他强迫自己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衫,尽量让表情看起来只是寻常的不安,这才低垂着眼睑,掀帘步入前堂。
前堂里,气氛比昨日更加凝滞。
依旧是那两名衙役,黑脸的那个抱着胳膊,像一尊门神般堵在门口,目光比上次更加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耐心。
年轻的那个则有些不耐烦地用指节敲着柜台,发出“笃笃”的闷响。
李老站在柜台后,脸色不太好看,见到林晏出来,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小心应对。
“差爷。”林晏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
黑脸衙役没应声,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那目光像是要剥开他的皮肉,看到内里隐藏的所有秘密。
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压迫:“小子,昨日问你话,可有隐瞒?”
林晏心头一紧,垂首道:“小的不敢,知道的都说了。”
“哦?”衙役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踱了一步,“那昨夜子时前后,你在何处?做了些什么?可有人证?”
子时?正是那道士出现、他试图焚毁铁罐的时间!他们果然知道了!
林晏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脑子飞快转动。绝不能提道士和铁罐!
他稳住呼吸,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却带着后怕:“回差爷,昨夜……昨夜被之前官差大哥们查夜吓着了,一直没睡踏实,就在后堂坐着……后来听到后院好像有野猫打架的动静,弄得柴垛哗哗响,我就出去看了一眼,黑灯瞎火的,什么也没看清,就赶紧回屋锁好门了……师父年纪大,睡得沉,没惊动他。”他将道士和铁罐之事完全隐去,只提了野猫,半真半假,最难分辨。
黑脸衙役眯着眼看着他,似乎在判断话的真伪。年轻衙役却嗤笑一声:“野猫?我看是心里有鬼吧!头儿,我看他……”
话未说完,隔壁苏家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骚动,似乎有官差的呵斥声和苏大年激动的、带着咳嗽的辩解声传来,比昨日更加清晰,显然盘问升级了。
这边的年轻衙役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侧耳听了听,脸上露出几分幸灾乐祸:“嘿,看来那边更热闹!那老纸扎头嘴硬得很,他那闺女更是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黑脸衙役的目光也从林晏身上移开,投向通往隔壁的墙壁,眉头紧锁,显然隔壁的动静牵动了他的心神。
林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苏辞……她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苏辞一声提髙了音量的、带着哭腔和极度委屈的尖叫:“……我们没有!官爷您不能冤枉好人!我们就是本分做手艺的,什么纸人害人,我们根本不知道!”
那声音里的惊恐、无助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倔强,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林晏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一刻,对术士的恐惧、对自身处境的绝望,远远压过了对苏辞的猜忌。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了头,尽管声音还有些发颤,却清晰地对黑脸衙役说道:“差爷,苏家父女在巷子里住了十几年,街坊邻居都清楚,一直是老实本分的手艺人。苏师傅人好,我爹在世时还常夸他手艺精良、为人厚道。那‘活纸人’邪门得很,怎会是他们能做得出的?许是……许是有什么误会,或是被真正的恶人栽赃了?”
他的话,让两个衙役都愣了一下,连李老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黑脸衙役重新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他,带着一丝探究:“嗬?没看出来,你小子对他们家倒是挺上心?还知道替他们辩白?”
林晏的心猛地一沉,知道自己可能冲动之下反而引火烧身。
但衙役并未立刻发作,只是冷哼一声:“是不是冤枉,术士大人自有公断。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严厉,带着最后的警告,“都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术士老爷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在这几日便要动手彻查清理!到时候若是揪出什么魑魅魍魉,哼,格杀勿论!”
说完,他不再多言,狠狠瞪了林晏一眼,招呼了年轻衙役,两人转身大步离去。
前堂里死一般寂静。李老看着林晏,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默默转身整理柜台,背影显得愈发佝偻。
林晏僵立在原地,手脚冰凉。衙役最后那句“格杀勿论”像一把冰刀悬在头顶,而自己刚才那番蠢笨的维护,不知是福是祸。
就在他心神激荡,不知所措之际,一阵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停在了医馆的后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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