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湾如同被遗忘在世界尽头的伤口,黝黑的岩壁环抱着墨色的海水。“雷拳号”静静地停泊其中,像一头在巢穴中舔舐伤口的疲惫凶兽。空气中永远弥漫着硫磺与焦灼的气味,吸进肺里带着隐隐的灼痛。
冈钉站在粗糙的黑色沙滩上,赤裸的上身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疤,右臂不自然地垂落,皮肤下隐约可见蛛网般的诡异黑纹。他望着那艘伤痕累累的船,眼神沉寂,仿佛在积蓄着什么。
“船、船长,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海贼小心翼翼地上前,递过一个用厚布包裹的物件。
冈钉用左手接过,掀开一角,里面是几块粗糙磨制的黑色石板和一小罐混合了某种矿物粉末的颜料。他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那海贼如蒙大赦般退下。
接下来的几天,冈钉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海湾内侧一处背风的岩壁下。他用左手手指蘸着颜料,在石板上缓慢而坚定地刻画着。起初是混乱的线条,如同他体内纠缠的伤势。渐渐地,线条开始汇聚,扭曲,形成一种狂暴的、仿佛要挣脱石板束缚的图案——那是他记忆中“寂灭·大崩坏”轰出时,力量最核心的爆发轨迹。他不是在记录,而是在用这种方式,重新梳理、理解那股几乎将他反噬致死的力量。
艾拉偶尔会送来淡水和烤熟的、带着硫磺味的蜥蜴肉。她看着那些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压抑的图案,不敢多问,只觉得船长周身的气息愈发沉凝,那双眼睛里的凶光,也仿佛被锤炼得更加内敛,却也更加危险。
汐则如同这座岛屿的幽灵,时常不见踪影,但总会带回一些东西。有时是几株形态奇特、能在灼热沙地上生长的多肉植物,汁液可以缓解喉咙的干痛;有时是几条从靠近深海热泉处钓上来的、眼睛退化、肉质却异常紧实的怪鱼;有一次,她甚至拖回了一头比人还高的、甲壳如同黑曜石般的巨蟹尸体,蟹钳的咬合力足以剪断小腿粗的树木。
“靠近主火山脉的西侧,有一片凝固的熔岩台地,那里有淡水渗出的痕迹。”某天傍晚,汐一边用自制的石刀分割着蟹肉,一边平静地陈述,“但也更热,岩石缝隙里偶尔会喷出毒烟。”
冈钉停下刻画,抬头望向岛屿深处。夜幕下,主火山口的轮廓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光芒在浓烟中明灭不定,如同巨兽沉睡中的呼吸。
他没有立刻行动。第二天,他走到了那处不断蒸腾着刺鼻水汽的硫磺温泉边。他没有脱下衣物,只是蹲下身,将完好的左手浸入滚烫的水中。
“嗤……”细微的声响中,他手臂的皮肤瞬间泛红。他闭上眼睛,仔细感知着水中那股灼热、活跃且极具侵蚀性的能量。几天后,他才开始尝试将受伤的右臂,极其缓慢地浸入泉水。
过程绝非舒适。即使他意志如铁,剧痛依旧让他的肌肉瞬间绷紧,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强忍着,引导着体内微弱的气息,配合着强悍的肉身本能,去适应,去对抗,去引导那股外来的暴烈能量,冲刷着盘踞在经络深处的“寂灭”残余。
时间在灼痛与忍耐中流逝。他臂膀上的黑色裂纹,如同被烈日曝晒的污渍,一点点变淡、收缩。原本沉重的臂膀,逐渐恢复了知觉,力量的种子开始在干涸的土壤中重新萌发。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将右臂浸入温泉。突然,他眉头一皱,感觉到一丝异样。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特的共鸣——他右臂深处那顽固的“寂灭”之力,与温泉中某种更深层、更灼热的能量产生了微弱的共振。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他心中一动。
他猛地将手臂从水中抽出,大步走向自己刻画的那堆石板。目光在那些狂暴的线条上急速扫过,最终停留在刻画力量最核心爆发点的那一块上。那里的线条最为密集、扭曲,几乎要将石板本身撕裂。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寂灭”并非纯粹的死寂,它在极致的毁灭中,也蕴含着一丝“重塑”与“新生”的契机,只是这契机被毁灭的表象完全掩盖了。而这片火山,这片充满毁灭与创造力量的土地,恰好能引动这一丝微妙的平衡。
从那天起,他的疗伤方式变了。他不再仅仅被动地承受温泉能量的冲刷,而是开始主动引导。他将精神意志高度集中,尝试在温泉中,模拟石板上的那些力量轨迹,不是释放,而是在自己手臂内部,在那些黑色裂纹的核心,进行微型的“崩坏”与“重塑”!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尝试,如同在悬崖边缘行走。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反噬之力彻底爆发,或者被温泉的狂暴能量烧成灰烬。剧痛呈指数级增长,有好几次,他几乎要昏厥过去,全靠一股不服输的狠劲硬撑着。
但效果也是惊人的。在他这种近乎自毁式的主动锤炼下,残余的反噬之力被迅速瓦解、吞噬,转化为滋养新生血肉的养料。他的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皮肤下的黑纹彻底消失,肌肉重新变得饱满有力,骨骼也传来阵阵嗡鸣,仿佛在欢庆枷锁的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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