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腥与淡淡的酒香,吹拂着威士忌山峰独特的瓶状建筑群。夕阳的余晖为这座奇异的小镇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金红色光泽,仿佛整个城镇都沉浸在一场永不醒来的醉梦之中。
“粉碎号”在这片金红中缓缓驶入港口,粗糙的船身与经过简单修补的船板,无声地诉说着它经历过的战斗与掠夺。那面墨黑底色、白色拳印的旗帜,在桅杆上肆意飞扬,像是一个沉默而直接的宣告。
冈钉独自站立在船头,如同一尊饱经风霜的石像。破旧的披风难以完全遮掩其下虬结的肌肉线条,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卡尺,扫过码头上那些热情过度的人群。欢呼声、鼓掌声、酒杯碰撞声交织成一片喧闹的乐章,但他锐利的眼神捕捉到了更多细节——那些过于整齐的笑容底下隐藏的审视,那些热烈挥舞的手臂上紧绷的肌肉,那些在欢快舞步间,腰间武器与衣料的微妙摩擦声。空气中,甜腻的酒香与烤肉的焦香之下,一股铁锈般的冰冷杀气,如同潜藏在溪流下的毒蛇,若隐若现。
他的指节下意识地收紧,发出几声清脆的“咔哒”声。陷阱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然而,比这潜在危险更迫切的,是胃部因长时间航海而燃起的灼热空虚感。饥饿,是他最忠实的伙伴,也是最直接的驱动力。
一个戴着考究宽檐帽、身着丝绸马甲的胖商人,在一众“镇民”的簇拥下,满脸堆笑地挤到码头最前方,他的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仿佛带着蜜糖般的粘稠:“欢迎!远道而来的海上勇士!欢迎来到我们热情好客的威士忌山峰!请务必赏光,让我们为您和您的船员举办一场最盛大的迎宾宴会!美酒、美食、美妙的音乐,我们这里应有尽有!”
冗长的祝词如同黏腻的蛛网,冈钉皱了皱眉,直接将其打断,声音低沉而沙哑,不带丝毫情绪:“带路。”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绒幕布,缓缓覆盖了威士忌山峰。中央广场上,数十支巨大的火把被点燃,跳动的火焰将夜色驱散,也将在场每一个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周围酒瓶状的建筑上,仿佛群魔乱舞。烤架上,整只的不知名海兽被烤得油脂四溢,滴落在炭火上引发“滋滋”的欢快声响和更浓郁的香气。木桶被打翻,琥珀色的麦酒如同小河般在石缝间流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迷醉的甜醇。
喧嚣声震耳欲聋。那些“热情”的镇民们,以各种蹩脚却难以拒绝的理由,轮番向冈钉和他手下那二十几个临时招募、素质参差不齐的船员敬酒。很快,大多数船员便眼神迷离,脚步虚浮,最终烂醉如泥地倒在长桌下、角落里,鼾声大作。
唯有冈钉,如同激流中的礁石,岿然不动。他来看不拒,一杯接一杯的烈酒倒入口中,喉结规律地滚动,仿佛倒入的不是能燃起火焰的液体,而是普通的清水。但他的眼神,始终如同雪原上的孤狼,锐利、清醒,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当第八个假装醉醺醺的“镇民”,脚步踉跄地试图靠近他,手悄悄摸向他后腰的武器时,冈钉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随手抓起那人的脑袋,精准地将其按进旁边一个盛满滚烫肉汤的大木桶里。短暂的挣扎后,那人便无声无息地滑落,只留下一串尴尬的气泡。
隐藏在人群中的胖商人,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他向阴影处不易察觉地比了一个手势。是时候了。
广场上的音乐声戛然而止,喧闹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瞬间安静下来。一种压抑的、充满期待的死寂笼罩了广场。四名身材魁梧的“镇民”,费力地抬着一个需要两人才能合抱的巨型橡木酒桶,缓缓走到场地中央。这个酒桶看起来异常沉重,桶身缠绕着几圈粗壮的金属锁链,桶盖的边缘,隐约可以看到深色的、疑似干涸血渍的污痕。
胖商人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那职业化的、无比热情的笑容,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洪亮:“尊贵的勇士!这是我们威士忌山峰最高礼仪的象征——‘巨人酿’!传说只有能赤手空拳撕裂海王族的真正强者,才有资格享用!请您满饮此桶,作为我们之间最坚固友谊的见证!”他的手指,状似无意地在桶沿某个特定位置,有节奏地轻敲了三下。
“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机括响动,缠绕在桶身的金属锁链应声脱落。
冈钉的目光扫过那个巨大的酒桶,嘴角忽然扯起一个极淡、却带着无比残酷意味的弧度。他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把照耀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一步步走向场中央的酒桶。周围的“镇民”们屏住了呼吸,眼神中的贪婪、紧张与杀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然而,在距离酒桶还有三步远的地方,他停住了脚步。右臂肌肉如同虬龙般猛然贲起,一根根青筋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整条手臂后拉,仿佛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强弓,蓄满了毁灭性的力量。
他没有去看桶,也没有去理会周围无数道聚焦在他身上的视线,只是从喉咙深处,吐出一个冰冷、清晰、不带任何感情的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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