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十年暮春,长安朱雀大街两侧早已人山人海,连坊墙的墙头、酒楼的窗棂都爬满了人。百姓们踮着脚尖望向东方的通化门,手中挥舞着五彩绸带,不少孩童骑在父亲的肩头,举着绘着“西域战神”的年画欢呼雀跃。那年画是城西画坊赶制的,纸上皇子银甲白袍,手持丈八陌刀,刀穗红绸翻飞,正是平定沙陀、震慑漠北的吴王李恪——画匠特意将他的眉眼画得英挺锐利,眼角的一道浅疤更添几分悍勇,据说这道疤是龟兹守城战时被突厥箭矢擦伤所留,如今倒成了百姓口中“战神皇子”的印记。
城楼上,礼部尚书戴胄身着绯红官袍,正亲自核对迎接礼仪。他手中的礼单被风吹得微微颤动,上面详细写着“献俘礼”“受降礼”“赐酒礼”等十二道流程,每一道都要精准衔接。两名礼部郎中捧着鎏金礼器侍立一旁,额角渗着细汗——此次迎接的是拓土千里的皇子功臣,稍有差池便是掉脑袋的罪过。远处的太极宫方向,隐约传来三声净鞭响,鞭声清脆威严,穿透喧闹的人群,昭示着天子李世民即将亲临城楼观礼。
“快看!烟尘起了!”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通化门外的官道尽头,果然升起一道浓密的烟尘,烟尘之下,隐约传来沉闷的马蹄声,如同远方的惊雷,渐渐逼近。百姓们瞬间安静下来,连哭闹的孩童都被父亲捂住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烟尘上。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一支铁甲军队的轮廓逐渐清晰,玄甲亲兵的黑色铠甲在春日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如同一道移动的钢铁长城。
前锋骑兵率先驶入城门,他们高举着大唐的龙旗与“吴”字王旗,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紧随其后的是玄甲亲兵,两千名士兵排成整齐的方阵,步伐沉稳,陌刀斜指地面,刀身映着阳光,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寒光,刀穗上的红绸随风飘动,与百姓手中的彩绸遥相呼应。方阵两侧,焉耆镇骑兵与泽诺轻骑分列而行,焉耆骑兵的铠甲上嵌着西域特有的绿松石,泽诺轻骑则身着短款皮袍,腰间挂着鹰羽配饰——这两支军队是李恪在西域收服的劲旅,如今已然成为大唐的藩属战力。他们的马鞍上都悬挂着缴获的突厥狼头旗,旗面破损处还留着刀劈火燎的痕迹,有的旗角甚至嵌着半截箭簇,无声地诉说着战场的惨烈。
李恪骑在“踏雪”宝马之上,走在军队的正中央。这匹宝马是当年吐谷浑进贡的珍品,通体雪白,唯有四蹄呈墨色,奔跑时如踏雪而行,如今鞍鞯上还留着几处刀痕,那是沙陀之战时被敌军弯刀劈中所留。作为当朝吴王,李恪身着一袭玄色织金锦袍,袍角绣着暗金色的四爪龙纹(皇子规制),腰间佩着太宗御赐的“定襄刀”,刀鞘镶嵌着七颗东珠,是当年李靖北伐突厥时所得的战利品。他脸上虽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下颌的胡茬也未及修整,却难掩一身皇子的雍容与悍勇之气,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扫过街边百姓时,特意放缓了目光,对着人群中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妇微微颔首——那老妇的儿子是玄甲亲兵,在龟兹守城战中阵亡,李恪曾以皇子之尊亲自将抚恤金送到她手中。老妇见状,浑浊的眼睛瞬间湿润,颤抖着举起手中的绸带,哽咽道:“吴王殿下!受苦了!”她的声音不大,却被身旁的百姓听见,众人纷纷跟着高呼:“吴王殿下辛苦了!”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起,震得城楼上的瓦片微微颤动。
李恪抬手示意军队放缓速度,玄甲亲兵立刻调整步伐,原本沉稳的方阵速度减慢,却依旧整齐划一,甲叶碰撞声清脆有序。他勒住马缰,让“踏雪”缓步前行,目光扫过街边的百姓:有穿着粗布短衣的农夫,手中捧着刚出炉的麦饼,想要递到士兵手中;有酒楼的掌柜,带着伙计抬着几坛烈酒,高声喊着“请殿下饮酒”;还有西域来的胡商,披着裘衣,对着军队竖起大拇指,用生硬的汉语喊着“大唐威武!蜀王威武!”李恪对着百姓们抱拳致意,每到一处,便引来更热烈的欢呼,不少姑娘将绣着平安符的香囊扔到他马前,香囊上绣着“凯旋”“安康”等字样,落在地上铺成一片五彩的花海。
太极宫甘露殿内,气氛却与城外的热闹截然不同,静谧得能听见香炉中沉香燃烧的“滋滋”声。太宗李世民坐在龙椅上,手中捏着李恪的战报,这封战报他已经看了不下十遍,信纸边缘都被指尖摩挲得有些发白。战报上“斩杀朱邪孤注、收服漠南七部、设饮马戍震慑漠北”的字句,每一个字都透着千军万马的气势。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殿中悬挂的《大唐疆域图》上,手指隔空点向西域的漠南之地——那里原本是西突厥的势力范围,如今已被红色的墨迹标注为“大唐饮马戍”,版图上那道新增的红线,是他这位皇子儿子用鲜血换来的。
殿下文武百官垂首侍立,鸦雀无声。长孙无忌站在文官之首,青色官袍的衣摆纹丝不动,双手拢在袖中,指节却微微收紧。他心中翻涌不止——李恪身为皇子,此次西域大捷以两千精兵鏖战三月,拓土千里,功绩远超当年李靖北伐,甚至比贞观四年灭东突厥时的战功还要显赫。若论封赏,寻常爵位已不足以匹配,可一旦兵权过重,又恐引发朝堂震荡,毕竟皇子掌重兵,自古便是社稷隐忧,朝中不少老臣早已暗中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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