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备真备踏着驿馆庭院里的青石板路往回走时,靴底还沾着方才与李恪争执时,从宫门前带回来的些许尘土。暮色已沉,长安城的轮廓在渐浓的夜色里晕染成模糊的墨色,远处的钟鼓楼传来晚钟的余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紧绷的心上。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锦缎荷包,那里面装着库房杂役收受贿赂后,偷偷画给他的互市监库房布局图,边角已被他手心的汗浸湿了几分。
回到房间,他反手闩上木门,又将窗边的竹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一盏跳动的油灯,在案几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案头摊着一张空白的奏折纸,他提起狼毫笔,墨汁在笔尖悬停片刻,却迟迟没有落下。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白日在宫门前,李恪那双锐利的眼睛 —— 当时他以 “占城稻种乃大唐农耕根本,不可轻授外邦” 为由,断然拒绝了他求购稻种的请求,语气里的坚定,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吉备真备重重地将笔搁在笔洗里,墨汁溅起细小的水花。他走到墙边,指尖抚过墙上挂着的大唐舆图,从长安一直滑到东瀛的方向,指腹在两国之间的海域上来回摩挲。他想起离开东瀛时,天皇握着他的手说的话:“真备,此次入唐,务必带回能让东瀛百姓免于饥馑的法子。若能得占城稻种,你便是我东瀛的功臣。”
占城稻耐旱早熟,一年可两熟,若是能引入东瀛,便能极大缓解国内粮食短缺的困境。可李恪的阻拦,像一道铜墙铁壁,挡住了他的去路。“空手而归?” 吉备真备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绝不可能。”
他重新坐回案前,提起笔,飞快地在奏折上写下白日的经过,只是隐去了自己暗中谋划的心思,只字不提贿赂杂役之事,只说李恪 “固执己见,阻碍两国邦交”。写完后,他仔细检查了三遍,确认没有破绽,才找来最信任的亲信佐藤。佐藤是他从东瀛带来的武士,忠心耿耿,刀法精湛。
“你连夜出发,快马加鞭将这封奏折送回东瀛,亲手交给天皇陛下。” 吉备真备将奏折封入密函,递给佐藤,又叮嘱道,“路上务必小心,不可让任何人察觉函中内容。若遇到盘查,便说是我派你回东瀛汇报日常起居,切不可暴露此行目的。”
佐藤双手接过密函,躬身应道:“大人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说完,他便换上轻便的衣物,背上弓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驿馆,消失在夜色中。
送走佐藤,吉备真备并没有休息。他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是一套黑色的夜行衣,还有五把锋利的短刀,以及几枚用来撬锁的精铁工具。他换上夜行衣,将短刀别在腰间,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库房钥匙 —— 那是杂役按照库房门锁的样式,偷偷为他打造的,此刻正冰凉地贴在他的掌心。
他走到窗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驿馆的守卫正在换班,脚步声、咳嗽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渐渐远去。吉备真备深吸一口气,如同一只蛰伏的夜猫,悄无声息地翻出窗户,落在庭院的阴影里。
早已等候在驿馆后门的五名心腹,见吉备真备出来,立刻迎了上去。这五人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武士,个个身手矫健,脸上都带着肃杀之气。“大人,马车已备好,就在巷口。” 为首的武士宫本低声说道。
吉备真备点头,做了个 “噤声” 的手势,率先朝着巷口走去。夜色如墨,长安的街道上已没有行人,只有偶尔从深宅大院里传来的犬吠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几人贴着墙根,快步前行,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声响。
互市监库房位于长安城的东南隅,靠近渭水码头,周围多是粮仓和货栈,夜晚守卫虽不如皇宫严密,却也有专门的士兵巡逻。吉备真备按照杂役给的消息,带着心腹躲在库房附近的一棵老槐树下,等待巡逻士兵换班的间隙。
月光从云层中探出头,洒在库房的青瓦上,泛着冷冽的光。库房的大门是厚重的木门,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在月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泽。吉备真备紧盯着巡逻士兵的身影,看着他们渐渐走远,立刻对宫本使了个眼色。
宫本会意,立刻上前,从怀中掏出撬锁工具,小心翼翼地插入铜锁中。他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工具,片刻后,只听 “咔哒” 一声轻响,铜锁应声而开。几人迅速推开大门,闪身进入库房。
库房内弥漫着一股谷物的清香,一排排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粮种,从粟米到小麦,应有尽有。吉备真备按照布局图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存放占城稻种的区域。两个黑漆木箱静静地放在货架上,箱子上贴着红色的封条,上面写着 “江南占城稻种,专储勿动” 八个大字。
“就是这个!” 吉备真备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和心腹们一起,小心翼翼地将两个木箱抬起来。木箱不算太重,但里面装满了稻种,几人还是费了些力气,才将木箱抬出库房,快步送到巷口的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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