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落鹰涧那飞瀑轰鸣的水帘洞内,石先生负手而立,望着洞外奔流的瀑布,面容隐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真切。柳三娘倚在一旁的石壁上,指尖缠绕着一缕发丝,百无聊赖。而那盲眼老人,则如同枯木般静坐角落,唯有偶尔微微侧耳的动作,显露出他并非全然与世隔绝。
子时已过,洞外除了永恒的水声,并无其他动静。
“他果然没来。”柳三娘轻叹一声,语气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意料之中,“看来,我们这位谢小友,比想象的要谨慎得多,或者说……杨震对他的影响,比我们预估的更大。”
石先生缓缓转过身,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是眼神比平日更加幽深:“无妨。种子已经种下,迟早会发芽。他今日不来,无非是觉得时机未到,或者筹码不够。年轻人,总有些自己的坚持和……天真。”
盲眼老人沙哑开口:“他拿了‘清心玉露丹’,却未服用,只是收起。此子心志之坚,远超同龄人。他并非不渴望力量,而是更警惕代价。杨震给他的《炼心诀》,确实起了作用。”
“《炼心诀》?”石先生眉头微挑,“杨震倒是舍得下本钱。不过,光靠一本粗浅的炼心法门,就想压制‘吞贼’的凶性和饕餮之力的反噬,未免太过理想。力量的增长,会不断挑战他心神的极限。当他遇到瓶颈,或者面临绝境时,自然会想起我们提供的捷径。”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既然他不愿主动靠拢,那我们就帮他一把,让他更清楚地认识到,仅凭他自己和黑风寨,在这漩涡中有多么无力。”
柳三娘美眸一闪:“石先生的意思是?”
“玄天盟那边,最近不是一直在催促‘兽兵’的进展吗?”石先生淡淡道,“野狼谷的失败,让他们损失了一个狼奴和一批珍贵的噬心狼。他们需要一个交代,也需要新的‘试验场’。把黑风寨,特别是谢长安的最新情况,‘适当’地透露给玄天盟在青城山的负责人。另外,青云观那边,白云老道虽然暂时退去,但心中的疑虑未必尽消,再给他添把火。”
盲眼老人微微颔首:“祸水东引,逼其就范。此法虽有些风险,但确是当前最有效的策略。”
柳三娘嫣然一笑:“这事交给奴家去办最是合适不过,保管做得滴水不漏,让他们都以为是对方搞的鬼。”
“去吧。”石先生挥了挥手,“记住,分寸要拿捏好,莫要真让黑风寨一下子垮了,那小子我们还有大用。”
“明白。”柳三娘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洞口水幕之外。
洞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瀑布永恒的轰鸣。
石先生望向黑风寨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峦。
“谢长安,这条路,你躲不开的。”
……
黑风寨。
决意不去落鹰涧之后,谢长安的心反而沉静下来。他将那枚“清心玉露丹”小心收好,以备不时之需,随后便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修炼之中。
白日,他依旧参与巡哨,与寨中弟兄一同操练,锤炼武技,尤其是将野狼谷血战中领悟到的搏杀技巧,与黑风寨的刀法进一步融合,剑法越发凌厉狠辣,却又带着一种沉凝的意味。他与杨铁山、焦大叔等老兵切磋,不断磨砺实战经验,虽内力表象依旧“浅薄”,但凭借强悍的肉身力量、敏锐的反应以及凝练的心神,已能在切磋中不落下风,甚至偶尔能凭借出其不意的狠招让焦大叔这等老手都感到棘手,赢得了更多寨众发自内心的敬佩。
夜晚,则是他修炼《炼心诀》和炼化体内饕餮气旋的时间。有了明确的方向和坚定的意志,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炼心诀》虽粗浅,却正适合他目前打牢根基的需求,心神日益稳固,对体内那日渐壮大的暗红星辉气旋的掌控也越发得心应手。炼化异种能量的过程依旧缓慢,却平稳了许多,不再有之前那种随时可能失控的反噬风险。他甚至能分出一丝心神,去尝试引导气旋中那源自“陨铁精粹”的星辰锐金之意,使其慢慢渗透、滋养那柄与他性命交修的“吞贼”剑。
“吞贼”剑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温和而持续的滋养,传递来的意念不再那么躁动贪婪,反而多了一丝沉静的“满意”,剑身那些暗金色的星纹,在无人注意时,会流转着极其微弱的光华。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谢长安潜心修炼的第五日,麻烦再次找上门来,而且,来自两个意想不到的方向。
先是青云观。
白云道长离去时看似被说服,但数日之后,一封以青云观名义发出的“武林帖”,却以惊人的速度在青城山周边流传开来。帖子内容冠冕堂皇,声称近日魔道余孽蠢蠢欲动,为匡扶正道,保境安民,青云观将于半月之后,举办“青城会武”,广邀青城山各路豪杰、年轻俊彦参与,切磋技艺,彰显正道武学,并设立丰厚奖励,以激励后进。帖子末尾,还特意“点名”了几位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年轻高手,其中,赫然包括了“于野狼谷力斩邪徒、勇武过人之黑风寨谢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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