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谷的杀戮之气尚未完全散尽,血腥混合着焦土的味道,在午后的阳光下蒸腾,扭曲了光线,也扭曲了生还者的心境。谢长安下令撤离,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幸存的七名队员,包括焦老兵在内,无人质疑,立刻强撑着伤体,开始执行命令。
他们如同在血泥中翻捡的秃鹫,动作迅速而麻木。从金沙帮众和那名狼奴的尸体上,搜刮出所有可能蕴含信息的物件——几封字迹潦草、盖着金沙帮狼头印记的书信;几块成色不一的散碎银两和铜钱;几瓶标识模糊、气味刺鼻的药粉;以及,从狼奴那迅速干瘪的怀中,找到的那支奇特的骨笛,和另一枚与之前杀手身上相同的、刻着扭曲阴影的黑色令牌。
看到这枚令牌,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一下。果然,那些诡异的杀手,与操控狼群的狼奴,背后站着的是同一股势力。
谢长安亲手接过那支骨笛。笛子触手冰凉,非金非玉,质地似骨,却又带着一种金属般的沉重感。笛身雕刻着与噬心狼眼中疯狂血色类似的诡异纹路,笛孔边缘光滑,显然经常被使用。他尝试着向其注入一丝内力,骨笛毫无反应,但当他的内力中夹杂着一丝饕餮气旋的特性时,笛身那些诡异纹路竟微微闪过一丝血红的光芒,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充满混乱与暴戾的意念顺着内力反馈回来,让他眉心一阵刺痛,连忙撤回了内力。
“邪物……”他心中凛然,将这骨笛与那枚黑色令牌一同小心收起。这两样东西,或许能揭开那幕后黑手的一角。
他们没有时间焚烧尸体,只能将同伴的遗体简单掩埋在一处相对干净的岩缝下,用石块标记。做完这一切,夕阳已开始西斜,将山谷染上一层凄艳的血色。
“走!”谢长安低喝一声,不再留恋这片修罗场,带头向着来时的方向疾行。归途,远比来时要沉重。来时是潜行的利刃,归时是负伤的孤狼。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伤,体力也近乎透支,只能依靠顽强的意志和求生的本能支撑着脚步。
谢长安走在队伍最前,他的消耗最大,不仅要承受身体的疲惫与伤痛,更要分神压制体内躁动的饕餮气旋和“吞贼”剑传来的、因饱饮鲜血而更加清晰的渴望。每一次运转内力赶路,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必须小心翼翼,避免刺激到那沉睡的凶兽。脑海中,狼奴临死前那极致恐惧的眼神、双斧大汉不甘的怒吼、以及无数金沙帮众和噬心狼临死前的残念碎片,如同鬼魅般不时闪现,冲击着他的心神。他只能紧守灵台一点清明,默念那残缺的《饕餮噬灵诀》凝神法门,如同苦行僧般,在力量的诱惑与堕落的深渊间艰难跋涉。
焦老兵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少年那虽然挺拔却隐隐透出疲惫与挣扎的背影,眼神复杂。他经历过无数生死,看得出谢长安此刻的状态绝非寻常的力竭,更像是在与某种内在的、可怕的东西抗争。那柄剑,那身突然暴涨又透着诡异的气力……这位谢家小哥身上的秘密,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一路无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在寂静的山林间回响。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野狼谷的惨败让敌人元气大伤,也或许是对方在酝酿更大的阴谋,归途上并未再遇到任何埋伏与阻击。
当黑风寨那熟悉而残破的轮廓,在最后一缕天光中出现在视野尽头时,所有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寨墙上值守的寨众也发现了他们,立刻发出了信号。
寨门缓缓打开,杨铁山带着一队人急匆匆地迎了出来。当他看到这支仅剩八人、个个浴血带伤、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队伍时,饶是他这等硬汉,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虎目瞬间红了。
“长安!焦头!你们……”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脸色苍白、却依旧努力站得笔直的谢长安,声音有些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到那明显空了一大半的队伍,拳头死死攥紧,骨节发白。
“先进寨!治伤要紧!”杨铁山压下心中的悲痛与怒火,大手一挥,立刻有人上前搀扶伤员。
谢长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走。他看向杨铁山,沉声道:“杨叔,野狼谷前哨已拔除,歼敌数十,狼奴伏诛,缴获情报若干。但我们……折了十三位兄弟。”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血染的沉重。
杨铁山重重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弟兄们的血不会白流!你们都是好样的!快回去歇着,寨主还在等你的详细禀报。”
回到那间熟悉的偏僻木屋,谢长安几乎是一头栽倒在硬板床上。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但他却不敢立刻睡去。他强撑着盘膝坐起,开始全力运转功法,引导体内那因吞噬了过多杂乱能量而显得有些臃肿、躁动不安的气旋,同时以意志为堤坝,死死封锁着“吞贼”剑那蠢蠢欲动的凶性。
这一次的反馈远胜从前,若能完全炼化,实力必能再上一层楼。但其中的凶险,也远超以往。他如同一个行走在钢丝上的贪食者,既要消化腹中的饕餮盛宴,又要警惕不被撑破肚皮,更要提防脚下无尽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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