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云压城】
巫山十二峰,如同十二柄染血的锈剑,刺破巴蜀铅灰色的苍穹。赤霄军依山结寨的营盘,此刻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抑。连日的酷暑被一股突如其来、沁入骨髓的阴寒取代。天空不再是赤地千里时的惨白,而是沉甸甸的铅灰,厚重的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压得人喘不过气。风停了,连蝉鸣鸟叫都彻底消失,空气凝滞得如同铁块,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腐烂草木的气息,还有一种……若有若无、令人心神不宁的硫磺甜腻。
“不对…清主,这云…邪性!”蒙川站在望楼之上,眉头拧成一个死结,指着远方巫山深处翻滚涌动的云层。那云色并非寻常雨云的灰白,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如同凝固淤血的暗紫!云层边缘,不时有惨绿色的电蛇无声游走,撕裂天幕,却无半分雷声传来,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毛。
巴清立于他身侧,玄甲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她的目光穿透凝滞的空气,死死锁定在对面楚军依山构建的营垒高处。那里,不知何时筑起了一座巨大的、用黑色巨石垒成的祭坛。坛分三层,形制古拙狰狞,绝非楚地常见风格,倒有几分殷商废墟中残存祭坛的影子。坛顶,七面玄鸟大旗无风自舞,旗面绣着的凤凰图腾,在暗紫天光下竟隐隐泛着幽绿磷光!
祭坛之上,影影绰绰。数十名身披漆黑羽氅、脸上覆着狰狞兽骨面具的楚巫,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充满诡异韵律的步伐围绕着祭坛中心旋走。他们的动作僵硬而癫狂,口中吟唱着一种沙哑、艰涩、如同钝刀刮骨般的咒语,声音不高,却如同跗骨之蛆,穿透凝滞的空气,清晰地钻入每一个赤霄军士兵的耳中,激起一阵阵莫名的烦躁与寒意。
更令人心悸的是祭坛中心!那里矗立着一尊约一人高的器物!形似青铜方鼎,但鼎腹并非寻常饕餮纹,而是布满无数扭曲、痛苦、仿佛正在溶解的人形浮雕!鼎口上方,并非蒸腾热气,而是悬浮着一团粘稠、沉重、不断翻滚蠕动的银黑色液体!那液体散发着刺鼻的硫磺甜腥,正是赤霄军再熟悉不过的——水银精粹!只是这团水银,色泽污浊,隐隐泛着不祥的幽绿,仿佛被注入了某种邪恶的力量!
“是巫峡伏击时,从楚军巫师身上搜出的那种青铜人牲鼎!”蒙川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怒,“他们竟有这么多!还在鼎中融炼汞毒?!”
巴清颈侧的青铜鼎烙印,在空气中弥漫的硫磺甜腥和远方那诡异咒语的刺激下,骤然变得滚烫!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厌恶汹涌而来!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祭坛上翻滚的污浊汞毒,正与那些楚巫的咒语、与天空中暗紫的邪云产生着某种危险的共鸣!一种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力量,正在巫山深处疯狂积聚!
“传令!”巴清的声音冰冷如铁,“全军戒备!所有水源即刻封存!凡暴露在外之水具、食物,一律弃用!令军中医士,立刻熬制‘清心辟瘴汤’,按最大剂量分发!所有人,不得饮用任何未经验证的雨水!违令者——斩!”
她的命令迅速传达下去。营寨中,原本因天气骤变而有些骚动的士兵们立刻绷紧了神经,迅速行动。封堵水井,遮盖水缸,丢弃露天放置的陶罐水囊。一股山雨欲来、大祸临头的压抑感,如同冰冷的蛛网,笼罩了整个赤霄军营。
天空中,暗紫的云层翻滚得愈发剧烈,惨绿色的电蛇游走得更加频繁密集。对面楚军祭坛上,楚巫们的吟唱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祭坛中心,那尊人牲鼎内悬浮的污浊汞毒,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甜腥气息!
呜——呜——
巫山深处,传来了低沉、压抑、如同巨兽即将苏醒般的风声。那不是寻常的穿林风啸,而是带着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充满不祥预兆的呜咽!
黑云压城城欲摧!楚巫的诅咒之雨,已在弦上!
【二、血雨倾盆】
死寂被彻底打破!
不是惊雷,而是天倾!
巫山深处,那压抑已久的暗紫云层猛地向下沉坠!仿佛天穹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下一秒,不再是淅淅沥沥的雨滴,而是——天河倒灌!
轰——哗——!!!
粗壮如同巨蟒的雨柱,裹挟着万钧之势,狠狠砸落下来!瞬间便将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片狂暴的水幕之中!雨点砸在营寨的木栅、皮帐、盔甲上,发出震耳欲聋、如同战鼓擂响般的密集爆响!
这雨,绝非甘霖!
雨水浑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稀释血液般的暗红色!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雨水之中,混杂着无数细密的、闪烁着黯淡银光的颗粒!如同无数细小的、活着的银屑,随着狂暴的雨势疯狂冲刷着大地!
“汞毒!雨水里有汞毒!”有眼尖的士兵发出凄厉的尖叫!
巴清站在望楼边缘,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玄甲,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硫磺甜腥气息混合着土腥味,如同实质般钻入鼻腔!颈侧的青铜鼎烙印在雨水冲刷下,如同被点燃的烙铁,骤然爆发出刺骨的灼痛!那灼痛中,更夹杂着一丝冰寒刺骨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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