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跃迁引擎过载时的蓝光残影,耳边却已被潮湿的霉味与金属摩擦声填满。
他踉跄着扶住粗糙的木柱,指腹触到深嵌其中的青铜钉,这才惊觉自己正站在一艘摇晃的货船上。
青林又一次穿越了。
“”新来的,还愣着做什么!”
皮鞭抽击空气的脆响擦着耳畔掠过,穿越者青林猛地转头,看见个身披犀兕甲的兵卒正瞪着他。
对方腰间悬挂的青铜剑泛着暗绿锈迹,剑格上铸着的夔龙纹在昏暗天光下像活物般扭曲——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时代兵器形制。
手腕上的时空锚突然发出刺耳蜂鸣,全息投影在掌心炸开:公元前494年,会稽山。坐标锁定:越国战败君臣俘虏队列。
「编号734,你的防护层只剩17%。」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波干扰,建议立即脱离——」
青林猛地攥紧拳头,投影应声熄灭。
他记得出发前老教授的话:春秋末期的吴越争霸是时空褶皱最密集的节点,那里藏着足以改写华夏文明走向的变量。
只是没想到,他会直接掉进战败者的囚笼。
船板突然剧烈颠簸,青林踉跄着撞到身后的人。
那是个身着破敝玄端的中年男子,发髻用根简单的木簪固定,下颌线条锐利如刀,即使穿着奴隶的粗麻布衣,脊背依然挺得笔直。
当他抬眼时,青林忽然理解了史书里「长颈鸟喙」的描述——那双眼睛里藏着寒潭般的隐忍,却在虹膜深处跳动着野火。
「小心。」男子的声音低沉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青铜钟。
兵卒的皮鞭再次挥来,青林下意识侧身格挡,手腕上的合金护环与皮鞭柄相撞,发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清脆响声。兵卒愣了愣,随即面露凶光:「哪来的野奴,还敢藏铁器?」
「他是……」中年男子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我的仆役,不懂规矩,望军爷恕罪。」
兵卒狐疑地打量着青林身上明显不合时宜的合成纤维衣物,最终啐了口唾沫:「到了姑苏台有你们受的,现在装什么体面。」
皮鞭终究没有落下。当兵卒转身离去,青林才发现自己后背已沁出冷汗。他看向身旁的男子,对方正望着滔滔江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多谢。」青林低声道,「在下青林。」
男子转过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忽然扯出个极淡的笑容:「勾践。」
三个字像重锤砸在青林胸口。他终于明白那股违和感来自何处——眼前这个沦为阶下囚的男人,本该是卧薪尝胆的越王,此刻却要作为奴隶,被押往吴国都城。
货船驶入姑苏城时,青林第一次见识到春秋时代的都城格局。夯土城墙高达三丈,雉堞上的守军盔甲鲜明,与越国俘虏的褴褛形成刺眼对比。街道两旁的市肆里,穿粗布短打的平民与佩玉曳组的士人擦肩而过,青铜鼎里烹煮的肉香混着鱼腥气飘过来,勾得俘虏们喉结滚动。
勾践被安排在阖闾墓旁的石屋,名义上是守墓,实则与奴隶无异。青林仗着那套「仆役」的说辞,倒也能留在他身边,只是每天要干劈柴挑水的苦役。
「你看那棵树。」某天夜里,勾践指着院角的槲树说。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阴影。「去年被雷劈断了主干,如今倒发了新枝。」
青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却在盘算时空锚的能量储备。这鬼地方没有任何能量源,防护层每天都在衰减,再不想办法,他迟早会被这个时代的微生物分解。
突然传来铁器碰撞声,两个吴兵举着火把走来,其中一个醉醺醺地踹开石屋门:「越王?哈哈哈,给爷唱支越歌听听!」
勾践端坐不动,手指在膝上缓缓屈伸。青林认出那是握剑的起手式,只是此刻他手中空无一物。
「聋了?」另一个吴兵拔出剑,剑尖直指勾践咽喉,「还是觉得做奴隶委屈了?」
寒光映在勾践瞳孔里,他忽然笑了,声音里带着奇异的温和:「亡国之人,何敢称委屈。军爷想听什么,臣便唱什么。」
越歌的调子苍凉婉转,像山涧里呜咽的风。青林看着勾践垂着眼帘,手指随着节拍轻叩膝盖,忽然想起史书里的记载——这个男人曾在夫差面前亲尝粪便,只为换取信任。
吴兵尽兴而去后,勾践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直到烛火燃尽最后一寸。黑暗中,青林听见他低声问:「你说,人能像那槲树一样,被拦腰斩断还能重生吗?」
「我不知道。」青林老实回答,「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比树干更难折断。」他想起自己的时空锚,那东西曾在超新星爆发中都没失灵。
勾践笑了笑,从怀里摸出块啃剩的麦饼递过来:「吴国的粮食,带着海盐的味道。」
青林咬了一口,粗糙的麦粒刮得喉咙生疼。他忽然意识到,这个被后世称颂的霸主,此刻不过是个为了活下去而吞咽屈辱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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