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实验室里跃迁引擎过载时的蓝白色光晕,耳边却已被一种陌生的轰鸣填满。
那不是机械故障的嘶鸣,而是水流撞击岩石的咆哮,混杂着数万人生生不息的号子声,像一柄粗糙的石斧,劈开了他对“现实”的全部认知。
他猛地低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泥泞里。
深褐色的泥浆没到小腿肚,带着河底腐殖质的腥气,黏腻地裹着他的作战靴——那是星际勘探队的标准装备,此刻却像一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物。
抬头望去,视野被一条奔腾的巨河占据,浑浊的浪涛裹挟着泥沙和断裂的树干,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翻滚,仿佛一条愤怒的土黄色巨龙。
河岸边,数不清的人影在移动。
他们大多赤着上身,皮肤被日光晒成古铜色,肌肉线条在汗水的冲刷下棱角分明。
有人扛着碗口粗的树干,有人用藤筐搬运石块,更多的人则手挽着手,组成人墙抵挡着不时漫过堤岸的河水。
他们的衣着简单到近乎原始,一块麻布围在腰间,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额头上刻着深浅不一的皱纹,像是被岁月和河水共同雕琢的岩石。
“这是……哪里?”青林喃喃自语,喉咙干涩得发疼。他记得自己正在距离地球37光年的“萤火星系”进行跃迁测试,引擎的反物质约束场突然崩溃,剧烈的时空扭曲将他卷入了虫洞。按照星际航行手册的记载,这种情况下,他本该在亚空间里被撕成基本粒子,但现在,他却完好无损地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手腕上的多功能探测器还在工作,屏幕上跳动着一行行数据:大气成分与地球公元纪年早期吻合,含氧量23.1%,存在微量未知孢子;重力加速度9.78m/s2,接近地球标准值;时间……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是一串乱码,紧接着,探测器发出了一阵刺耳的蜂鸣,屏幕骤然变黑——显然,这里的某种未知环境干扰了它的核心芯片。
“喂!你是谁?”一个粗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青林转过身,看到一个手持木耒的中年男人。男人身材高大,肩膀宽阔,脸上沾着泥污,眼神里带着警惕和好奇。他的麻布衣衫上绣着一个简单的图案,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鸟。
“我……”青林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言可能存在障碍。但让他意外的是,对方的语言虽然带着浓重的口音,却与古汉语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勉强能够听懂。“我是……迷路的旅人。”
“旅人?”男人皱起眉头,目光扫过青林的作战靴和紧身制服,“你穿的是什么?哪个部落的?”
“我来自很远的地方。”青林含糊地回答,他不敢暴露自己的来历。在星际公约里,干扰低文明星球的发展是重罪,但现在,他连自己究竟在哪个时代都搞不清楚。
就在这时,河对岸传来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一个身影踩着泥泞,沿着临时搭建的木桥快步走来。那是一个老者,头发已经花白,用一根玉簪束在头顶,身上披着一件象征身份的兽皮斗篷,斗篷边缘绣着山川纹路。他的脸上布满皱纹,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仿佛脚下的泥泞不过是坚实的土地。
“是禹!是大禹来了!”人群中有人喊道,原本嘈杂的号子声都低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和依赖的安静。
禹?
青林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这是地球古代史课本里的内容。难道……他真的穿越到了传说中的夏朝?那个只存在于后世文献和考古碎片中的时代?
他死死盯着那个走来的老者。大禹的形象比教科书上的插画更具体,更真实。他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垢,指关节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格外粗大。他没有穿鞋子,赤脚踩在泥里,每一步落下,都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但目光却异常锐利,扫过河岸的堤坝,仿佛能看穿泥土之下隐藏的隐患。
“堤坝如何了?”大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力量。
“回禀共主,”一个负责监工的头领快步上前,躬身答道,“昨日暴雨,北岸溃了丈余,已经组织人手修补,但水流太急,石料总被冲垮。”
大禹点点头,没有说话,径直走向溃口处。他蹲下身,用手抓起一把河泥,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捻了捻,似乎在判断泥土的黏性。然后,他站起身,指着河对岸的一片树林,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那里砍些青竹来,编成竹笼,里面填满石块,投到溃口处。再让下游的人把筏子扎紧,挡住漂浮的树干,别让它们撞坏堤坝。”
他的指令清晰而果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周围的人立刻行动起来,号子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响亮,仿佛注入了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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