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叙安那赤裸裸的、充满恶意和威胁的条件,像一盆冰水浇在陆家几人头上。
陆启明和崔守直脸色煞白,陆栖川也握紧了拳头,陆既白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忧虑和挣扎。
让一个身份不明、卷入天大麻烦的修炼者去办一件连陶神医都视为棘手的事?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然而,就在这死寂般的沉默中,陆见星却猛地抬起了头。
小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孩子气的、不顾一切的执拗,大声喊道:“我答应!陶爷爷!”
“只要您救活大哥哥!等他好了,他一定会帮您办事的!他一定会!我...我替他答应您!”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意味,在这弥漫着药味和紧张气氛的茅屋前回荡。
她小小的身躯跪在那里,却仿佛扛起了一个巨大的、未知的沉重承诺。
陶叙安那双幽深的眼睛微微眯起,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陆见星,又瞥了一眼门板上毫无知觉的李鸿彬,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哼,倒是有趣。”
他不再多言,猛地拉开了整扇门,让开了身子,只冷冷地丢下几个字:“抬进里屋药房。”
药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混合了无数种草药精华的奇异气味,苦涩中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草木清香。
房间中央,一个半人高的巨大木桶正蒸腾着滚滚白汽,桶内深褐色的药液如同沸腾的泥沼,不断翻滚着气泡,散发出灼人的热力。
李鸿彬被小心翼翼地放入这滚烫的药液中。
当滚烫的药液接触到他那遍布伤口的皮肤时,昏迷中的他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嗯...呃...啊!”
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痛苦到极致的嘶鸣,额头上瞬间青筋暴起,冷汗如浆般涌出,混入药液之中。
“按住他!”
陶叙安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如同在指挥处理一件器物。他站在木桶旁,枯瘦的手如同鹰爪,飞快地从旁边一个敞开的巨大药柜里抓取药材。
那药柜密密麻麻布满了上百个小抽屉,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泛黄的标签。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苍术、骨碎补、血竭、百年老参切片、不知名的赤红矿石粉末、散发着寒气的蓝色草叶...各种或珍贵或奇异的药材被他精准地投入翻滚的药液中。
他时而用一根奇长的银针,快如闪电般刺入李鸿彬几处要穴,每一次下针都精准无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韵律,刺激着李鸿彬濒死的身体强行吸收药力;
时而又将几味研磨好的药粉混合,撬开李鸿彬紧咬的牙关,强行灌下。
他的神情专注到近乎狰狞,那双幽深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对伤者的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对“救治”这一个事情本身的狂热,仿佛在完成一件复杂而危险的艺术品。
陆见星被允许留在药房角落的一个小木凳上。
她紧紧抱着膝盖,小脸煞白,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惊恐地看着木桶里那个在滚烫药液中痛苦挣扎、如同受着酷刑般的大哥哥。
每一次看到李鸿彬因剧痛而抽搐,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那不成调的、野兽般的呜咽,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小小的身体也跟着一颤。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敢哭出声,怕打扰到陶爷爷,只能悄悄在李鸿彬旁边,用细若蚊呐的声音,一遍遍地、颤抖地重复着:“大哥哥...不怕...不怕...坚持住...药是苦的...但能治病...”
“陶爷爷在救你...不怕...见星在这里陪着你...”
那稚嫩的声音,成了这间充满药味和痛苦呻吟的房间里,唯一的一丝微弱却执着的暖意。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药浴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木桶下的炭火昼夜不息,药液的颜色从深褐转为暗红,又渐渐沉淀为一种墨玉般的黑色,蒸腾的雾气中蕴含的药力越来越浓。
陶叙安几乎寸步不离,只在极度疲惫时靠在墙角打个盹,很快又会惊醒,继续他那近乎严酷的救治。
陆家人轮流送来食物和清水,但除了陆见星固执地一直守着,其他人都不没法在药房久留。
......
药桶里的药液被李鸿彬吸收彻底后,又继续换一桶药,一直持续到第三天傍晚。
黄昏的夕阳的余晖透过小小的窗棂,在蒸腾的雾气中投下几道发黄的光柱。
木桶内,一直处于深度昏迷和极度痛苦中的李鸿彬,那紧锁的、被汗水和药液浸透的眉头,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那如同灌了铅、被无数钢针钉死的眼皮,开始剧烈地颤动。
仿佛用尽了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那沉重的眼帘,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首先涌入李鸿彬意识的,不是光,而是痛!
无边无际、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剧痛,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乃至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神经的剧痛。
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攒刺,又如无数把钝刀在体内缓慢切割,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尤其是胸口,那被炎烬灼烧修复后由被击伤撕裂的伤口,在滚烫药液的持续刺激下,更像是有岩浆在缓缓流淌。
这剧痛是如此猛烈、如此清晰,瞬间就将他残存的混沌彻底撕碎!
“呃...嗬...”
一声破碎的、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不受控制地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
他身体猛地一弓,想要蜷缩起来抵御这灭顶的痛苦,却发现自己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成了易碎的琉璃。
接着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蒸腾弥漫的白色药雾,以及雾气后方昏暗的屋顶横梁。
他身体的感知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归,带来的只有一种感觉——彻底的、被碾碎般的剧痛和难以言喻的沉重虚弱。
他试图动一下手指,回应他的却是钻心的刺痛和肌肉的完全不听使唤的双手。
此刻的李鸿彬就像一具被拆散了所有关节、又用粗糙的麻绳勉强捆扎起来的破败至极的木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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