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关于“未来”的简短试探,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未能立刻激起滔天巨浪,但其产生的影响,却在无声中悄然扩散。
陆北辰显然将林晚星那句看似随意的话听了进去,并且做出了反应。这种反应并非疾风骤雨般的斥责或威胁,而是一种更加沉凝、也更加无处不在的……关注。
他待在别墅里的时间明显增多了。即使需要处理公务,他也更多地选择在书房完成,而非前往公司。晚餐时,他不再仅仅低头处理邮件,目光会时不时地、带着一种审慎的探究,落在对面安静进食的林晚星身上。
他依旧教导林星辰弹琴,琴声似乎比以往更加流畅,但那流淌的旋律中,却仿佛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在弹琴时,眼角的余光,总会若有若无地扫向窗边那个固定的位置,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又像是在评估她平静表象下的真实情绪。
林晚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那片冰冷的决断,愈发坚硬。他的反应,印证了她的猜测——那封信里所揭示的,他内心对于她可能“离开”的恐慌,是真实存在的。这恐慌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但它确实影响了他的行为。
她不再主动提及任何与“外面世界”相关的话题,恢复了之前的沉默与疏离。但她不再将自己完全封闭,而是有意无意地,在他可能看到的时间和地点,翻阅那些关于艺术、关于远方的书籍和画册。她像一个耐心的猎手,不再主动出击,只是静静地布下诱饵,等待猎物自己踏入陷阱。
这种无声的、心理上的拉锯,比以往任何直接的冲突都更耗费心神。
这天深夜,林晚星又一次从混乱的梦境中惊醒。梦中交替出现着那封信上凌厉的字迹,陆北辰那双充满挣扎的眼睛,以及苏晴墓碑前那张温婉含笑的脸。她口干舌燥,心跳紊乱,再也无法入睡。
她起身,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摸索着下楼,想去厨房倒杯水。
别墅里一片死寂,连钟摆的滴答声都清晰可闻。就在她端着水杯,准备返回楼上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玄关——那里,似乎多了一双不属于这个家里的、款式精致的女式高跟鞋。
这么晚了,会有谁来?
一个模糊的猜测浮上心头,让她的心脏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朝着客厅方向望去。
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有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陆北辰依旧穿着深色的家居服,靠在沙发背里,指尖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而坐在他侧对面单人沙发上的,正是那天不请自来、言语刻薄的苏媛。
她似乎也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晚礼服外套,妆容精致,但眉眼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忧色?
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虚伪的寒暄,反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仿佛在商讨什么棘手事情的凝滞。
“……你必须尽快做决定,北辰。”苏媛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罕见的、不加掩饰的焦虑,“那边催得很紧,条件也开得足够优厚。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错过了,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陆北辰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吸着烟,青白色的烟雾将他深邃的眼眸笼罩在一片朦胧之后,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苏媛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二楼的方向,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一种尖锐的穿透力,“但是,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你放弃这么大的前景。别忘了苏家的期望,也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小晴什么。”
“苏晴”两个字,像一道冰冷的咒语,瞬间让客厅里的空气又降低了几度。
陆北辰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烟雾后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冰冷。他抬起眼,看向苏媛,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处理?你怎么处理?”苏媛似乎有些激动,身体微微前倾,“就这样一直把她藏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北辰,你别自欺欺人了!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可以永远锁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更何况,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小晴的……”
“我说了,我会处理!”陆北辰猛地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骇人的戾气,将苏媛后面的话硬生生截断。他掐灭了手中的烟蒂,动作带着一种烦躁的决绝。
苏媛被他骤然爆发的冷意慑住,脸色白了白,最终还是悻悻地靠回沙发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赞同和深深的忧虑。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在两人之间投下僵持的阴影。
躲在楼梯阴影里的林晚星,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苏媛的话,虽然未尽,但意思已经足够明显——有一个重要的“机会”摆在陆北辰面前,而这个机会,似乎与她的存在相冲突。苏家在施压,甚至搬出了苏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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