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忙碌与充实中悄然滑过。有了专属的工作室和来自“絮语”的稳定订单,苏晚的生活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轴心,围绕着设计、打样、生产和照顾团团高速旋转。她像一只终于找到方向的陀螺,虽然疲惫,却稳定而有力。
陆瑾寒的存在,依旧如同澜苑的背景色——无处不在,却难以触及实质。他提供支持,却从不邀功;他给予空间,却界限分明。那种冷静而精准的关注,成了苏晚生活中一种奇特的常量,让她在奋力前行的同时,始终无法完全忘记自己身处何方。
这天晚上,苏晚在工作室熬得有些晚。新一季的设计遇到了瓶颈,她反复修改着一条连衣裙的腰线设计,总觉得差了点味道。桌上散落着废弃的草图,咖啡已经冷透。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决定先去看看团团,换换脑子。
轻轻推开儿童房的门,柔和的夜灯下,小家伙睡得正沉,呼吸均匀,小拳头攥着被角,模样恬静可爱。苏晚俯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心中的焦躁被这片刻的宁静抚平了些许。
退出儿童房,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工作室,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向了书房的方向。或许……去倒杯热水?她为自己找着借口。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明亮的灯光。这个时间,他通常还在处理公务。
苏晚放轻脚步,正准备悄悄路过,却听到里面传来陆瑾寒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似乎正在与陈铭进行视频会议。
“……城东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明早九点前必须放在我桌上。”
“另外,联系瑞士那边,团团的早教指导师背景核查,我要最终版。”
“还有,‘絮语’买手店下一季的合约,法务部看过了吗?”
苏晚的脚步倏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他在过问“絮语”的合约?
虽然知道他必然知晓她的一切动向,但亲耳听到他以如此平常、如同处理其他公务一般的口吻提及她的事情,还是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没有评价,没有干涉,只是将其纳入他需要了解和确保无误的流程之中。
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比任何刻意的关心,都更让她感觉到一种……被平等对待的错觉?
就在她愣神之际,书房里的对话似乎告一段落。陈铭应了声“是”,视频会议切断了。
苏晚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却已经来不及。
书房的门被从里面拉开,陆瑾寒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似乎正要出来,看到她站在外面,脚步微顿,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带着些许愕然的脸上。
四目相对。
走廊的光线不算明亮,将他轮廓分明的脸分割出明暗交错的区域。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少了几分白日的冷厉,却依旧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还没休息?”他先开了口,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低沉。
苏晚有些局促地握了握手指,低声道:“正准备去倒杯水。”
他的目光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扫过,又瞥了一眼她身后工作室方向隐约透出的灯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很晚了。”
依旧是陈述的语气,听不出关切,更像是一种基于效率的提醒。
“嗯,马上就去。”苏晚应着,侧身想让他先过去。
陆瑾寒却没有动。他的视线越过她,似乎落在了虚掩的儿童房门上,停留了片刻。
“他睡了?”他问。
“睡了,很安稳。”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苏晚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此刻,他们并肩站在安静的走廊里,讨论着孩子的睡眠,身后是各自忙碌的空间——他的书房,她的工作室。这场景,寻常得……几乎像一个普通家庭的夜晚。
没有陆家的步步紧逼,没有外界的流言蜚语,只有灯光,寂静,和关于孩子的简单对话。
一种近乎“并肩”的错觉,如同夜色中悄然弥漫的薄雾,将她轻轻笼罩。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气息,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属于书房的墨香。
这一刻,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仿佛被这静谧的夜色暂时填平了。
然而,错觉终究是错觉。
陆瑾寒很快收回了目光,恢复了惯常的疏离姿态。他什么也没再说,迈开脚步,与她擦肩而过,朝着主卧的方向走去。
那清冽的气息随之远去,留下的只有走廊里冰凉的空气。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而孤直的背影消失在主卧门后,心中那片刻升腾起的、不切实际的暖意,也迅速冷却下来。
并肩?
怎么可能。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掌控与被掌控,给予与接受的关系。方才那短暂的、看似平静的对话,不过是建立在无数不平等前提下的、偶然的平衡。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点可笑的涟漪压下去,转身走向茶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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