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长林肯平稳地行驶在返回澜苑的路上,如同航行在寂静海面上的孤船。车窗外,都市的霓虹与流光被隔绝在深色车膜之外,只留下模糊而斑斓的光影,无声地滑过。
车厢内,空气凝滞得仿佛有了重量。
陆瑾寒坐在真皮座椅上,并未像来时那般闭目养神。他微微侧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深邃的眼眸映着窗外明明灭灭的光点,却比那夜色更加沉静难测。他解开了领口的第一颗纽扣,少了几分宴会上的紧绷,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淀下来的冷冽。
苏晚抱着熟睡的团团,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小家伙似乎也耗尽了精力,在妈妈怀里睡得香甜沉酣,对父母之间那无声的暗流毫无所觉。苏晚低垂着头,目光落在儿子恬静的睡颜上,指尖无意识地、一遍遍梳理着他柔软的胎发。
没有人说话。
引擎低沉的运行声,轮胎碾过路面的细微噪音,以及团团均匀清浅的呼吸声,是这密闭空间里唯一的声响。
这沉默,与来时的沉默截然不同。
来时的沉默,带着对未知场合的紧张与不安,是一种被动的、压抑的等待。
而此刻的沉默,却饱含了太多刚刚经历过的、难以消化的情绪余烬——陆老爷子锐利如刀的审视,旁人不怀好意的刁难,陆瑾寒出手时那冰冷的威慑,舞池中那短暂却令人心悸的靠近与掌控……
每一种感受都像色彩浓烈的颜料,泼洒在苏晚的心湖,尚未沉淀,依旧浑浊翻滚。她需要时间,去分辨,去理解,去将这些强烈的冲击一点点纳入自己早已混乱不堪的认知体系。
她偷偷抬起眼帘,飞快地瞥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侧影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而孤寂。宴会上的他,是掌控全场的中心,是锋芒毕露的利剑。而此刻,剥离了那些喧嚣与目光,他仿佛收敛了所有外放的气势,只剩下一种内敛的、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某种她无法解读的深沉。
他在想什么?
是在复盘宴会上与各方势力的无声交锋?是在权衡她今晚的表现所带来的影响?还是……也在回想那支意料之外的华尔兹?
这个念头让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
她发现自己竟然在试图揣测他的心思。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陈铭坐在副驾驶位,更是屏息凝神,连翻动文件的声音都放到最轻。他能感觉到后座那片低气压的沉默,那不仅仅是疲惫,更像是一种风暴过后的、需要绝对安静来平复的凝滞。
车子驶离市区,周围的灯火渐渐稀疏,夜色愈发浓重。
在这片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里,苏晚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是来自身侧,而是来自对面。
她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没有抬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的重量——带着审视,带着探究,或许……还有一丝她不敢确认的、极其复杂的意味。
他在看她。
为什么?
是因为她今晚的表现有哪里不妥?还是因为他终于要开始清算,或者……“奖励”?
那目光并未停留太久,如同鹰隼掠过水面,短暂却精准。然后,她听到他极轻地换了个坐姿,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随即,那令人倍感压力的注视感消失了。
他什么也没说。
苏晚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却并未真正放松。这种沉默的、不定时的“关注”,比直接的质问更让她感到不安。
她抱紧了怀里的团团,仿佛这是她唯一确定的、温暖的慰藉。
归途漫长,沉默如影随形。
这沉默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两人之间那巨大的、无法跨越的鸿沟,也映照出今夜之后,那变得更加微妙难言的关系。
没有交流,没有触碰,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吝啬给予。
但有些东西,已经在无声中发生了改变。如同深海下的暗流,表面平静,内里却早已改换了方向。
当澜苑那熟悉的、如同蛰伏巨兽般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苏晚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这座华丽的牢笼,在经历了外面世界的风刀霜剑后,此刻竟显得有了一丝……近乎“归属”的错觉?
她知道这只是错觉。
是疲惫和应激反应下的脆弱所致。
车子缓缓驶入铁艺大门,最终停稳在主宅门口。
陆瑾寒率先推开车门,夜风瞬间涌入,带来一丝凉意。他没有回头,径直下车,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内。
苏晚抱着团团,在王姐的协助下,也踏出了车厢。
抬头望去,澜苑灯火通明,却依旧冰冷。
归途结束了。
而真正的余波,才刚刚开始在这座堡垒内部,悄然荡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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