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寒那句“一起去”和随后划下的保护界限,像两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苏晚心中漾开截然不同的涟漪。一颗是冰冷的巨石,代表着无法逃避的、来自陆家庞大势力的审视与压力;另一颗则带着一丝微温,是他那句“座位必须安排在我身边”和驱逐林家的明确表态所带来的、微弱却真实的安全感。
然而,这丝安全感并未能完全驱散她内心深处的恐慌与自我质疑。
回到主卧,将玩累的团团安置在婴儿床上,看着他恬静的睡颜,苏晚心中的波澜却愈发汹涌。她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苍白的脸色,带着疲惫却难掩清秀的眉眼,身上是澜苑准备的、质料精良却款式保守的家居服。这就是她,苏晚。一个名字,一个身份模糊的存在。
在澜苑,她是团团的母亲,是陆瑾寒“认可”范围内的女主人,享受着被严密保护(或者说圈养)的生活。佣人们恭敬地称呼她“苏小姐”,王姐和陈铭对她客气有加,陆瑾寒……他似乎也在以一种笨拙而缓慢的方式,尝试着靠近她和儿子。
但这所有的“平静”与“缓和”,都建立在澜苑这座孤岛之上,建立在陆瑾寒的个人意志之下。一旦踏出这里,一旦面对陆家那个庞大而复杂的家族体系,她算什么?
“苏小姐”?一个连正式名分都没有、靠着孩子才得以留在陆瑾寒身边的女人?
“陆太太”?陆瑾寒从未给予过她这个称谓,陆家更不可能承认。
团团的母亲?这或许是唯一确凿的身份,但在那些习惯了用权势和血缘衡量一切的陆家人眼中,这层身份恐怕也单薄得可怜,甚至可能被视为一种上不得台面的“工具”。
她几乎能想象到宴会上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那些窃窃私语,那些隐藏在礼貌笑容下的轻蔑与不屑。他们会如何评价她?如何对待团团?
一种深刻的屈辱感和无力感攫住了她。她像一件被临时摆上台面的物品,等待着被估价,被评判,却连为自己发声的立场和勇气都显得如此可疑。
她想起自己那些藏在抽屉深处的设计稿,那些在程昱鼓励下渐渐成形的梦想。那些线条和色彩代表着她的才华,她的渴望,她试图挣脱束缚、证明自我价值的努力。可在那样的场合,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在陆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她个人的那点微末才华,恐怕只会被视为不值一提的笑话,甚至可能被曲解为另一种企图心。
“你的可能,只能由我来定义。”
陆瑾寒写在那本奢华素描本扉页上的字,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响起。难道离开了他的定义和掌控,离开了“陆瑾寒女人”这个身份,她苏晚就真的一文不名,连站在陆家宴会上的资格都需要他来施舍和担保吗?
不。
心底有一个微弱却倔强的声音在反抗。
她是团团的母亲,这一点无人能否认。她倾尽所有爱护着这个孩子,这是她最坚实的存在基础。
她也是一个独立的人,有着自己的情感、思想和梦想。或许她的梦想在陆家看来渺小不堪,但那确确实实是属于她苏晚的东西,是她灵魂的一部分。
她不能……至少不能在心态上,就先将自己贬低到尘埃里。
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夜色笼罩的、如同巨大牢笼又如同坚实堡垒的澜苑庭院。
陆瑾寒安排了座位,划清了界限。这至少表明,在此刻,他是愿意在一定程度上维护她和团团的。那么,她是否也应该尝试着,依靠这份微弱的维护,去为自己和儿子争取一份应有的尊重?
她不是去乞求认可,而是去展示——展示她作为团团母亲的身份,展示她虽处境尴尬却不容轻贱的尊严。
至于那些审视和议论……既然避不开,那就坦然面对。她无法控制别人的想法,但可以努力守住自己的内心。
她转身,重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眼神虽然依旧带着不安,却多了一丝决然。
她需要一件“战袍”。不是最华丽的礼服,不是最昂贵的珠宝,而是一件能让她感到自信、能撑起她摇摇欲坠的尊严的铠甲。
或许……她可以自己设计?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猛地一跳。在陆家的宴会上,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这算是一种无声的宣示吗?宣示她不仅仅是依附于陆瑾寒的藤蔓,她也有自己的根茎和想要绽放的姿态?
风险很大。可能会被视为不合时宜,可能会引来更多的嘲讽。
但……如果成功了呢?如果她能穿着自己设计的、独具匠心的礼服,从容地出现在那里,是不是也能向陆瑾寒,向所有陆家的人,证明一点什么?
证明她苏晚,除了是团团的母亲,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光芒。
这个想法带着一种近乎叛逆的诱惑力,让她因恐惧而冰冷的手脚,渐渐恢复了一丝温度。
她走到书桌前,摊开那本奢华的素描本,拿起笔。笔尖在纸上划过,不再是为了完成程昱的作业或是“云裳坊”的申请,而是为了她自己,为了下周六那场无法回避的“战役”。
线条开始流淌,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和难以言喻的坚定。
她不知道这件“战袍”最终能否制成,也不知道穿上它走上“战场”的结果会如何。
但至少,她开始尝试,为自己模糊不清的“身份”,亲手描绘一道清晰的边界。
这道边界,无关陆瑾寒的认可,无关陆家的评判,只关乎——她是苏晚。
喜欢总裁契约孕妻逃离豪门请大家收藏:(www.suyingwang.net)总裁契约孕妻逃离豪门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