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陆瑾寒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主卧虚掩的房门内,流淌出的欢声笑语和那一声声清脆的“妈妈”,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无声地刺入他惯常冰封的心防。
他听着苏晚带着泣音的喜悦,听着儿子那充满依赖和亲昵的呼唤,一种极其陌生而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腔深处悄然弥漫开来。那并非不悦,也非嫉妒,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仔细分辨过的……落空感。
团团会叫“妈妈”了。
这是他血脉的延续,是他名义上的儿子。看着那小生命一天天成长,从翻身、坐起、爬行到如今蹒跚学步、咿呀学语,他无法否认内心深处那份日益清晰的、名为“父亲”的牵绊。他笨拙地尝试参与,用他所能理解的方式提供保护、资源和偶尔僵硬的互动。
他以为,这种缓慢的靠近,总会在某个时刻得到回应。
然而,第一个清晰的、充满情感的词汇,是“妈妈”。
理所当然,却又……猝不及防。
他想起苏晚怀抱着孩子时那温柔得近乎圣洁的侧脸,想起她深夜伏案画图时的专注,想起她面对林蔓月挑衅时的冷静回击,甚至想起她拒绝他投资时眼中那簇倔强的火焰……这个女人,用她的方式,在团团生命的最初,刻下了不可替代的烙印。
而他呢?
对于团团而言,他或许还是那个偶尔出现、气场强大、会把他举高高却动作生硬、让他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的“高大影子”。
陆瑾寒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推开那扇门,加入那片温馨,但指尖在触碰到冰凉的门板前,又停滞了。
他能做什么?进去之后,说什么?恭喜她?还是要求团团也叫他一声“爸爸”?
后者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可笑。他陆瑾寒,何时需要去“要求”一个婴儿的认可?
他最终收回了手,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主卧门口,走向书房的方向。背影依旧挺拔孤傲,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僵硬。
接下来的几天,陆瑾寒出现在儿童房的频率,悄然增加了。
他不再仅仅是在门口驻足观望,或者坐在远处处理公务。他会更直接地走入那片属于孩子的天地,尽管他的存在依旧与那些柔软的玩偶和彩色的积木格格不入。
他会拿起一个摇铃,在团团面前笨拙地摇晃两下,试图吸引他的注意;他会坐在团团旁边,看着他摆弄玩具,在他试图把不该吃的东西塞进嘴里时,迅捷而精准地阻止;他甚至会在苏晚给团团读绘本时,沉默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目光落在书页上,仿佛也在聆听。
他在等待。
一种他自己或许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隐秘的期待,在他心底滋生。他在等待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如同望向苏晚那样,纯净地望向他,然后张开小嘴,吐出那两个字——
“爸爸”。
这种期待,与他处理上亿项目时的运筹帷幄截然不同。它不受控制,无法预测,带着一种陌生的、令人焦躁的脆弱感。
他开始更加留意团团的发音。当小家伙无意识地发出“ba”、“pa”之类的音节时,他的目光会立刻聚焦过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但团团只是自顾自地玩着,那些音节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中,并未指向他。
有一次,团团爬到他脚边,抓着他的裤腿试图站起来,仰着小脸,嘴里咿咿呀呀。
陆瑾寒低下头,看着儿子近在咫尺的、纯净的眼睛,心脏竟微微悬起。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两个字就在小家伙的舌尖打转。
他屏住了呼吸。
然而,团团只是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口水欲滴的笑容,然后松开手,扭着屁股爬走去追一个滚远的球。
陆瑾寒看着儿子毫不犹豫离开的小背影,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失望。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松了松似乎有些过紧的领带。
苏晚将这一切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她看着那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男人,此刻却因为儿子一个无意识的音节而流露出罕见的紧张和期待,心中五味杂陈。
她既为团团得到父亲的关注而感到一丝欣慰,又为陆瑾寒那笨拙而隐秘的期待感到一丝莫名的……酸涩。
她知道,对于陆瑾寒这样的人来说,能流露出这样的期待,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巨大的改变。
但她没有点破,也没有催促团团。孩子的成长有其自然的节奏,情感的回应更是强求不来。
她只是依旧每天温柔地教团团认识新的事物,在他玩得开心时,会抱着他,指着不远处的陆瑾寒,用轻柔的声音说:“团团看,那是爸爸。”
陆瑾寒会在这个时候,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绷紧,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来,等待着可能的回应。
然而,团团只是顺着妈妈指的方向看一眼,然后便兴趣缺缺地收回目光,继续玩自己的。
陆瑾寒眼底那丝微弱的火光,便又悄然黯淡下去。
这种无声的、小心翼翼的期待与等待,在澜苑华丽而安静的空间里,悄然流淌。它成了父子二人之间,一场无人说破、却彼此心照不宣的微妙拉锯。
陆瑾寒的期待,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不为人知的力量。他在等待,那一声能彻底击碎某些隔阂的、清脆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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