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馆之行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澜苑漾开了一圈微妙的涟漪。那场算不上温馨,甚至有些别扭的“家庭活动”,却在苏晚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陆瑾寒那句关于下月音乐会的预告,更像是一个承诺,让她沉寂的心湖底下,悄然生出了一丝期待的嫩芽。
她发现,陆瑾寒出现在主卧和儿童房的时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些。他依旧沉默寡言,大多数时候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或者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处理公务,存在感强烈却无声。但那种令人窒息的监视感,确实在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笨拙的“在场”。
这天晚上,苏晚刚给团团洗过澡,将他放在柔软的地毯上,准备给他读睡前绘本。小家伙穿着毛茸茸的小熊连体睡衣,浑身散发着沐浴后的奶香,像一团柔软的小云朵,正努力地试图抓住自己的脚丫往嘴里塞。
苏晚拿起一本色彩鲜艳的硬纸板绘本《好饿的毛毛虫》,刚翻开第一页,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陆瑾寒走了进来。他似乎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身上还穿着挺括的白衬衫,只是解开了领口的第一颗扣子,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的目光落在苏晚手中的绘本和她身边那个肉乎乎的小团子身上,脚步顿了顿。
苏晚有些意外地抬起头。他很少在这个时间点过来。
陆瑾寒没有解释,他走到地毯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和脚丫搏斗的儿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在评估这项“运动”的安全性。然后,他极其自然地——或者说,是故作自然地——在距离苏晚和团团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是的,坐了下来。直接坐在了地毯上。
这个举动让苏晚差点没拿住手里的绘本。陆瑾寒,这个永远坐在真皮老板椅、高级定制沙发上的男人,竟然屈尊降贵地坐在了儿童房的地毯上?虽然他的坐姿依旧挺拔,甚至带着点军人的刻板,但与周围堆满的柔软玩偶和彩色积木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萌。
团团似乎也对爸爸的加入感到新奇,放弃了脚丫,扭过小脑袋,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陆瑾寒,嘴里发出“啊?”的一声,像是在发出邀请。
陆瑾寒的视线从儿子脸上,移到了苏晚手中的绘本上。
“继续。”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淡,听不出情绪,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看着绘本封面上的那条彩色毛毛虫,带着一种……苏晚无法形容的专注,仿佛在审阅一份重要的合同。
苏晚压下心中的怪异感,清了清嗓子,开始用轻柔的声音读起来:“月光下,一颗小小的蛋,躺在叶子上……”
她读得很投入,模仿着毛毛虫吃东西的声音,指着书上被毛毛虫咬出的小洞。团团听得津津有味,小手跟着妈妈的指引,去抠书上的洞洞。
陆瑾寒始终沉默地坐着,目光跟随着苏晚翻页的手指,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听一场跨国并购案的汇报。他没有任何互动,没有微笑,更没有像苏晚那样用夸张的语调吸引孩子。
直到苏晚读到:“星期六,毛毛虫吃了一大堆东西,有巧克力蛋糕,冰淇淋, pickle……”
“Pickle?”陆瑾寒突然出声,打断了苏晚的朗读。他指着书上的英文单词,眉头微蹙,带着一丝专业人士的挑剔,“这里翻译成‘腌黄瓜’更准确。‘Pickle’泛指腌制物,语境下更可能是酸黄瓜。”
苏晚:“……”
团团:“……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苏晚看着陆瑾寒那一本正经纠正术语的样子,再看看儿子茫然的小脸,一股莫名的笑意突然冲上喉咙,她赶紧用力抿住嘴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他……他在干嘛?给一个八个月大的婴儿做英文词汇精准度指导?
陆瑾寒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纠正”有些不合时宜,他抿了抿薄唇,移开目光,恢复了沉默,只是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
苏晚努力压下笑意,顺着他的话,用中文重新念了一遍:“……有巧克力蛋糕,冰淇淋,还有……一根腌黄瓜。”
她特意加重了“腌黄瓜”三个字,眼角余光瞥见陆瑾寒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故事继续。当读到毛毛虫因为吃太多肚子疼时,苏晚模仿着毛毛虫痛苦的样子,捂着自己的肚子,眉头皱起:“哎哟,哎哟,肚子好疼呀!”
团团被妈妈夸张的表演逗得咯咯直笑。
就在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是陆瑾寒。他学着苏晚的样子,表情依旧严肃冷硬,动作却有些僵硬地,也捂住了自己的腹部,然后,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近乎棒读的语气,重复道:“……肚子好疼。”
“……”
苏晚彻底愣住了。
团团看着爸爸这极其不协调、甚至有些滑稽的模仿,笑声戛然而止,小嘴张成了O型,呆呆地看着陆瑾寒,仿佛在思考这个高大的“黑影”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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