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儿的存在,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这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无声对峙的VIP病房里,漾开了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苏晚抱着怀中那个温暖、柔软、散发着淡淡奶香的小生命,感觉自己破碎的世界,仿佛被一点点地、笨拙地黏合起来。尽管裂痕依旧清晰,但至少,有了一个必须坚持下去的理由。
陆瑾寒的仓促离去,像一场未尽的乐章,留下无数悬而未决的音符,在空气中震颤。苏晚无法揣度他那一刻的内心,是厌恶?是抗拒?还是……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准备好面对的、陌生的悸动?
她不再去深想。身体的极度虚弱和哺育新生命的本能,占据了她大部分的心神。麻药退去后的伤口疼痛,涨奶的酸胀,以及每隔两三个小时就要进行的一次哺乳,都让她疲于应付。她像一株被风雨摧折过的植物,凭借着地底深处新生的根系,顽强地汲取着微薄的养分,努力存活。
然而,陆瑾寒并未像她预想的那样,就此消失,或者恢复之前那种冰冷的、视而不见的态度。
他开始出现在病房。频率不高,时间不定,有时是清晨,有时是深夜。他依旧沉默,依旧保持着距离,但那种存在感,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
他不再仅仅是通过陈铭或医生来传达指令。他会亲自过来,有时只是站在门口,目光扫过病床上的她和旁边的婴儿床,停留片刻,便转身离开。有时,他会走进来,在离床几步远的沙发上坐下,处理一些文件,或者仅仅是坐在那里,目光落在窗外,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仿佛只是……单纯地待着。
他不与她交流,甚至很少与她对视。但苏晚能感觉到,他无处不在的观察。他在观察她的恢复情况,观察她如何笨拙地给孩子喂奶、换尿布,观察那个小生命一天一个样的变化。
这种沉默的“在场”,让苏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却也奇异地……带来一丝扭曲的安心。至少,他没有立刻将孩子从她身边带走。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护士刚给苏晚做完基础的检查和伤口护理,育婴师也将吃饱喝足、换了干净尿布的小宝宝放回了婴儿床里。小家伙似乎很满意,挥舞着小拳头,咿咿呀呀地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苏晚靠在床头,虽然依旧疲惫,但看着儿子活泼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苍白的、却真实的笑意。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感到一丝发自内心的、微弱的暖意。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是陆瑾寒。
他今天似乎没有去公司,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装,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却依旧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场。他的目光先是习惯性地扫过整个房间,然后,落在了婴儿床里那个正在自得其乐的小家伙身上。
小家伙似乎也看到了他,挥舞的小拳头停了一下,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转向门口的方向。
陆瑾寒的脚步几不可见地顿住了。
他没有立刻走进来,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门口,隔着一段距离,与婴儿床里那个懵懂的小生命,无声地对望着。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婴儿床周围,将小家伙笼罩在一层温暖的光晕里。那纯净无邪的目光,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陆瑾寒冰冷的神色,出现了一丝几不可查的松动。
苏晚屏住呼吸,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她看着门口那个高大的男人,又看了看婴儿床里一无所知的儿子,心中充满了紧张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他会做什么?像上次一样转身离开吗?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陆瑾寒终于动了。
他迈开脚步,极其缓慢地,走进了病房。他没有看苏晚,径直走向了婴儿床。
他的步伐很轻,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他在婴儿床边停下,低头,俯视着那个小小的、正睁着大眼睛望着他的婴儿。
距离很近。近到苏晚能看清他低垂的睫毛,和他紧绷的下颌线。
小家伙似乎并不怕他,依旧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靠近的“庞然大物”,小嘴巴无意识地动了动,发出“啊”的一声轻响。
陆瑾寒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他盯着那个小婴儿,看了很久。眼神复杂得如同最深的海沟,里面翻涌着审视、陌生、惯常的冰冷,但似乎……也有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探究和……无措的情绪。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迟疑,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根修长、骨节分明、习惯于签署亿万合同、发号施令的手指,此刻,正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朝着婴儿床里那只挥舞着的小拳头,一点点地靠近。
苏晚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被子。
他要碰孩子了?
这一次,不再是隔着衣料的触碰。
陆瑾寒的指尖,在距离那只小拳头只有毫厘之差时,再次停顿了一下。他的眉头微蹙,仿佛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心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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