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触之后的余震,在苏晚的心湖里持续荡漾,久久未能平息。指尖残留的、隔着衣料传来的微末触感,以及陆瑾寒那一刻罕见的、近乎失神的表情,像两帧不断循环播放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
他碰了孩子。
不是通过冰冷的仪器,不是通过他人的转述。
是他自己的手,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近乎迟疑的温柔(或者,那只是她的错觉?),触碰到了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这代表了什么?
苏晚不敢深想。每一次试图剖析,都会引来更深的混乱和恐慌。恨意是清晰的,是支撑她在绝境中保持清醒的基石。可如果恨意的对象,开始流露出一些无法用“恨”来简单定义的、复杂难辨的痕迹,那她赖以生存的整个世界,似乎都要随之崩塌。
她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警惕。像一只受了惊吓的蚌,将所有的柔软和真实情绪都紧紧缩回坚硬的壳内,只留下一双充满戒备的眼睛,暗中观察着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陆瑾寒似乎也受到了那“一触”的影响。
他依旧沉默,但那种沉默,不再仅仅是居高临下的掌控,似乎也掺杂了一丝……被打乱节奏后的、微妙的滞涩。他看她时的目光,更加深沉难测,仿佛在透过她,审视着某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领域。
他不再试图进行任何形式的肢体接触,甚至连目光在她腹部停留的时间,都变得极其短暂,仿佛那是一个需要刻意避开的禁区。
然而,一些细节上的变化,却比之前更加明显。
苏晚因为孕晚期水肿,脚踝和小腿肿得厉害,像发面馒头。她只是某次在客厅走动时,无意识地用手揉了揉酸胀的脚踝。第二天,客厅的角落便多了一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带加热和气囊按摩功能的足部护理仪,旁边还放着一本孕期水肿缓解指南的小册子。
她因为肚子越来越大,夜间翻身困难,睡眠质量急剧下降,白天精神不济,偶尔会在午后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去。等她醒来时,身上总会多出一条毯子,有时是那条淡蓝色的,有时是另一条更厚实的羊毛毯。客厅的窗帘会被细心地拉上一半,挡住刺眼的西晒阳光,室内的温度也似乎被悄然调到了最适宜睡眠的区间。
这些“照顾”依旧进行得无声无息,仿佛出自一个尽职尽责、却又毫无感情的智能管家之手。但苏晚知道不是。那个“管家”有着最敏锐的观察力,和最难以捉摸的心思。
这天下午,苏晚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腰脊部的酸痛。她躺在按摩沙发上,将靠背放低,试图找到一个能稍微缓解不适的姿势。孕晚期的各种不适如同潮水般涌来,身体的沉重和内心的茫然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一种深沉的无力。
她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安稳的睡眠(或者只是在安静地待着)。只有这种真实的连接,才能让她暂时忘却周遭的一切。
就在她半睡半醒、意识模糊之际,似乎听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靠近。
她猛地惊醒,睁开眼。
陆瑾寒不知何时站在了沙发旁。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目光却并未落在文件上,而是正看着她……或者说,是看着她放在腹部的手,以及那明显因为不适而微微蹙起的眉心。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关注,有审视,有属于商人的冷静衡量,但似乎……也有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困扰?或者说,是一种面对未知难题时,本能产生的、想要寻找解决方案的专注?
四目相对。
苏晚的心脏又是一紧,下意识地想要坐起身,却被沉重的身体和酸痛拖住,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狼狈。
陆瑾寒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移开视线。他的目光在她因为努力起身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在了她依旧抚摸着腹部的手上。
他的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苏晚再次愣住的举动。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中那个似乎并不紧急的文件夹,随手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然后,他转身,走向了厨房。
苏晚僵在沙发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他去厨房做什么?
几分钟后,他端着一个杯子走了回来。不是给他自己,而是……再一次,放在了苏晚面前的茶几上。
这一次,不是柠檬水。
是一杯冒着微微热气的、散发着淡淡奶香和一丝姜味的……热牛奶。
透明的玻璃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温暖的香气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开来。
苏晚怔怔地看着那杯牛奶,又抬头看向已经重新拿起文件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准备走向书房的陆瑾寒。
热牛奶……姜……
这是缓解孕期不适、帮助睡眠的民间偏方。他连这个都知道?还是……又是陈铭或者医生建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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