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隔绝了陆瑾寒的身影,却隔不断那股无形中变得更加锐利的审视。苏晚能感觉到,自那天他看到她画的那幅设计草图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
他不再仅仅将她视为一个需要被管控的、犯了错的所有物。那幅与他认知中“苏念”或“苏晚”都截然不同的设计图,像一扇被意外推开的缝隙,让他窥见了一个他从未了解、甚至不曾设想过的内里。
这并没有带来任何缓和,反而让那种掌控与被掌控之间的角力,进入了一个更微妙、也更危险的阶段。
陆瑾寒开始更频繁地“路过”客厅。有时是倒水,有时是拿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有时甚至没有任何理由,只是站在那里,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她手中的平板,或者她面前摊开的、那本她用来记录一些零碎灵感和新设计构想的普通笔记本——那是她后来要求陈铭送来的,为数不多的、被允许存在的“个人物品”之一。
苏晚对此心知肚明。她不再像最初那样惊慌地遮掩,也不再试图用激烈的反应来扞卫那点可怜的“隐私”。她只是在他目光扫过时,微微侧身,或者合上笔记本,动作自然,不带情绪,如同拂去一粒尘埃。她依旧会在他视线之外,用那简陋的绘图软件勾勒脑海中的构思,但完成后,删除得更加彻底,不留任何痕迹。
她像一只在猎人注视下,依旧按照自己节奏梳理羽毛的鸟,看似温顺,实则将所有的警惕和真实的意图,都藏在了那片平静的羽翼之下。
这种无声的、近乎挑衅的从容,让陆瑾寒心底那股莫名的躁意与日俱增。
他开始变换策略。
这天晚上,他没有去书房,而是在苏晚对面坐下,拿起遥控器,随意换着台。财经新闻,纪录片,甚至一部吵闹的综艺,他的目光似乎落在屏幕上,余光却始终锁定着她。
苏晚正捧着一本关于中世纪金属工艺的电子书在看,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
“你对这些感兴趣?”他突然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目光瞥向她手中的平板。
苏晚从书页上抬起眼,迎上他看似随意、实则锐利的目光。“打发时间而已。”她的回答依旧滴水不漏。
“我记得,你以前似乎更喜欢看一些……小说,或者时尚杂志。”他语气平淡,像是在回忆一件久远的事情。
苏晚的心微微一动。他记得她以前的喜好?这听起来不像关心,更像是一种试探,试图从她现在的变化里,找到某种线索。
“人总是会变的。”她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的情绪,声音没什么起伏,“尤其是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
她刻意模糊了“事情”的指向,将问题轻描淡写地拨开。
陆瑾寒的眸色沉了沉。他讨厌她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态度。
“看来,栖水镇五年,确实让你‘变化’不小。”他语带嘲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不仅学会了独立生存,连品味和兴趣,都变得……颇具‘艺术气息’。”
他将“艺术气息”几个字咬得有些重,带着明显的暗示。
苏晚握着平板边缘的手指几不可见地收紧了一下,但脸上依旧平静。“环境使然而已。比不上陆总见多识广。”
她将话题引回他身上,不着痕迹地切断了这次试探。
陆瑾寒看着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一股无名的火气在胸腔里窜动。他猛地站起身,遥控器被他随手扔在沙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牙尖嘴利。”他冷冷地丢下三个字,转身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在他转身的瞬间,迅速垂下了眼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的讥诮。
他越是试图窥探,越是证明,他无法完全掌控她。这微妙的认知,像一点隐秘的火种,在她死寂的内心深处,微弱地燃烧着。
然而,陆瑾寒的“兴趣”并未因此消退,反而转向了更具体的方向。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陈铭送来了一批新的物品。除了惯例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外,还有几个扁平的、包装严实的大纸箱。
“这是什么?”苏晚看着那些纸箱,有些疑惑。这不像是日常用品。
陈铭一边指挥着工作人员小心搬放,一边恭敬地回答:“是陆总吩咐准备的。一些绘画用的工具和材料。”
苏晚愣住了。
工作人员拆开纸箱,里面的东西让她呼吸一滞。顶级的数位板和压感笔,各种型号的素描铅笔、炭笔,成套的进口水彩、丙烯颜料,不同质地的画纸、画布,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用于珠宝设计建模的简易3D打印机和配套材料……
琳琅满目,专业得令人咋舌。与她之前那个简陋的平板电脑绘图软件,天壤之别。
“陆总说,既然您有兴趣,这些……或许更适合您‘打发时间’。”陈铭转述着陆瑾寒的话,语气依旧平稳,但苏晚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容错辩的、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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