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清晨,是在一种近乎死寂的疲惫中到来的。
苏晚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脸色苍白得吓人。她坐在窗边,看着天色由墨蓝渐次转为鱼肚白,再被初升的朝阳染上浅金。塞纳河上的薄雾缓缓散去,这座城市开始苏醒,焕发出勃勃生机。可这一切落在她眼里,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失真,与她内心的荒芜格格不入。
她强迫自己洗漱,换上干净的衣服。镜子里的人,眼神空洞,嘴唇干裂,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她用冷水反复拍打脸颊,直到皮肤泛起刺痛的红痕,才勉强驱散了一些麻木。
她必须去展会。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可能激怒那个掌控着一切的男人。她需要知道他的下一步动作,需要在他划定的囚笼里,寻找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缝隙。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让他觉得,她已经彻底被击垮。
深吸一口气,苏晚拿起包和证件,走出了酒店房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烧红的烙铁上。
展馆依旧人流如织。第二天的气氛似乎比第一天更加热烈,媒体的报道开始发酵,吸引了更多的专业观众和买家。
苏晚走到自己的展位前。那枚“星骸”胸针依旧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上,幽蓝的光芒在灯光下流转,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她站定,努力挺直脊背,试图找回昨天之前的那种状态。可当她抬眼看向周围时,一种诡异的感觉悄然浮上心头。
昨天那些对她作品表现出浓厚兴趣、频繁前来交流和交换名片的设计师、买手,今天似乎都在刻意回避她的视线。偶尔有目光接触,对方也会立刻不自然地移开,或者只是远远地点点头,便匆匆走过她的展位,仿佛这里存在着什么无形的禁忌。
就连昨天那位热情赞扬她作品、提问犀利的法国女记者,今天再次路过时,也只是对她投来一个复杂难辨的眼神,夹杂着一丝惋惜和……忌惮,随即快步离开,没有停留。
她的展位前,变得门可罗雀。
与周围其他展位络绎不绝的参观者、热烈的讨论声形成了鲜明而刺眼的对比。
一种被无形之手孤立、隔绝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
是巧合吗?
还是……他的手段已经开始了?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并不天真,在陆瑾寒的世界里,让一个无权无势的设计师在国际展会上“意外”地受到冷落,实在是易如反掌。他不需要亲自出面,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暗示,自然有人会替他办好一切。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看,没有我的允许,你连这点微小的光芒,都无法拥有。
他在剥夺她刚刚凭借才华和努力获得的一切,将她重新打回原形,打回那个一无所有、只能依附于他的苏念。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更深的无力感,在她胸腔里翻涌。她紧紧攥着展台的边缘,指节泛白。
“苏小姐?”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晚猛地回神,看到是昨天那位好心的亚洲设计师。他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和欲言又止。
“你……还好吗?”他压低声音,用英语问道,“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苏晚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那位设计师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些,声音更低:“我刚刚听到一点风声……好像有背景很深的人,暗示不要和你走得太近,说你的作品……可能存在版权争议之类的模糊说法。虽然没人明说,但这种事,大家宁可信其有……”
版权争议?
一个莫须有的、甚至不需要证据的污名。
苏晚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果然是他。他用最“文明”也最残忍的方式,不动声色地,就将她推向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谢谢您告诉我。”苏晚的声音干涩,却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那位设计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苏晚独自站在空旷的展位前,感觉自己像站在一个无形的、被所有人默契避开的圆圈中央。周围的喧嚣和成功都与她无关,她像一个被遗忘的孤岛,承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或好奇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这种无声的、缓慢的凌迟,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窒息。
她看着展台上那枚依旧璀璨的“星骸”,它本应是她在灰烬中重生的证明,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坚持来到这里,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如果她没有参赛,没有获奖,没有来巴黎,是不是就能继续在栖水镇,守着辰星,过着虽然清贫却安稳的生活?
但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际,一个穿着展方工作人员制服、面无表情的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官方信函的白色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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